第21章 冒险
纪乔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些电话会是江潇打来，也没想到江潇开口第一句会问这个。
不过现在他没什么心情说话，所以就敷衍着回答说：“在家。”
那头顿了顿,听起来有点不太相信：“是么？”
“嗯,还有点事，先挂了。”
说完这句，纪乔也没管对面反应,直接中断了通话。他把手机丢到一边,后仰靠上椅背,呼了一口气。轻烟被风带着一路往上,似云似雾。
夜幕之上零星有几颗细小星，再往远看，是高山起伏轮廓。
这样夜晚对纪乔来说并不陌生。
他爸纪天清是个很了不起alha，是警局里最意气风发最有声望大队长,是他从小目标和仰望，五年前却在执行缉毒任务中不幸负伤去世。这样事情对无论哪个家庭都是重创，乔小妍伤心过度大病一场,平淡美满小日子一夕巨变。
那个时候纪乔才十二岁,晚上却常常失眠。警局分配员工宿舍顶层有一处不太大天台,横七竖八地堆着已经一些已经废弃杂物,沙发电视电风扇，落脚地方不多,不过如果天气好不下雨话，他会爬上去坐坐,通常一坐就是一整夜。
他会把手从栅栏门缝里伸进去,从后面打开门锁推开门,溜到天台边缘去看脚下街道小巷,深夜中偶尔往来车辆。再往远处是宽阔平静江面和陷在安睡中城市，满天星光下只有他一个人，风听起来也像呼吸。
又或者是被学校记处分大过通报批评那次，他绕着红玉区里破旧小公园一圈圈地跑，跑到精疲力尽浑身湿透瘫倒在草坪上，抬头往上看时，夜色也是这样沉甸甸，像块巨大山，而他被压在最下面。
“我看你身上有很多旧伤啊，小小年纪怎么弄成这样？我可得提醒你啊，分化之后可不能再经常打架了，oga要注意保护自己。”
“你想问抑制剂能不能一周打几次？！”
“这肯定不行，一个月打一次都很伤身体了，抑制剂这种东西是绝对不能频繁打，强行压制正常激素分泌会对身体有损害，你拆东墙补西墙，闹到后面身体垮了，这不是得不偿失么？”
“而且抑制剂多贵呀，费钱。”
“还有啊，你看这里，检查显示你性腺是比正常人要小一点，这也就是你为什么拖到现在才分化原因，所以这段时间要多注意一点，不要太辛苦，如果有任何异常地方记得及时来医院”
医生后来或许又陆陆续续地叮嘱了很多注意事项，纪乔想认真听，却力不从心。
费钱，不要太辛苦
他琢磨着这几个字，轻扯了扯嘴角。
原本都已经平静接受了自己一辈子只能是个beta可能，但为什么偏偏是oga。
他不想成为一个oga。
一点都不想。
风声好像更大了些，纪乔视线落向前方照明灯，精致灯罩外面有一只乱扑飞虫。
可下一秒，飞虫却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似，忽然就扑腾着翅膀仓皇而逃了。耳边响起一阵引擎低声轰鸣，两道雪白光柱破开浓重夜色，直直朝着纪乔方向而来。
这个位置是江心公园最末端，地段偏僻，设施景观也远远不如正中心区域，往常几乎可以说是人迹罕至，所以纪乔才挑了这个地方。
现在是谁会来？
那自己又该去哪里呢？
纪乔蹙着眉转头，却当即愣住了。
来人身上还穿着一中黑白校服，更准确点来说，是纪乔上午交换给他校服。他们俩之间差了半码，那件外套穿在身上不像往常那样宽松了，却显得肩膀线条愈发宽平。
几步之外，马路边停着一辆纯黑哈雷重机车，车头嚣张地歪着。
江潇？
这么一晃神功夫，江潇已经走到了他身边，意料之外对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色太静寂，对方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他声音低低地说：“找到你了。”
“”
纪乔怔了几秒才别开眼神，试图用冷硬语气和面无表情臭脸来掩盖刚刚那一瞬间不自然，“你怎么在这？”
“风声。”江潇也在长椅上坐下。
纪乔没明白：“嗯？”
“你说你在家，电话里却有很明显江风声。”江潇往后靠了靠，闭着眼深呼吸一口，很舒畅散漫样子，“我猜应该只有这里才会有。”
风声？就只凭这个？
江岸线少说也有几千米，只凭这个就能找到自己？
纪乔眼睫轻轻跳了一下，不过他最后还是没说话，只是收回视线把烟放回嘴里咬住。
“你这烟哪买？”江潇拿起纪乔刚才随手丢在一边烟盒，打开从里面挑了一根出来，很熟练地夹在修长手指之间。
“不记得了。”纪乔说，“随便哪个便利店吧。”
“哦。”江潇低头把烟叼住，然后侧过脸扬了扬下巴，“那借个火？”
“好学生也抽烟么？”纪乔随口说。
“抽烟和这个有什么关系。”江潇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手撑着椅面倚了过来，凑近着低声问，“借么？”
“”纪乔愣了愣，他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柠檬味和藏在更深处一丝丝酒香。
江潇靠得太近了，以至于纪乔这一瞬间身体反应似乎快过大脑，像是想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他转头抬手按开打火机，江潇也同时抬着手挡了挡风。
“咔哒”一声，一簇小火苗亮着跳跃在他们侧脸之间，把彼此鼻梁弧度都勾勒出来。
之后是一阵沉默，江潇点完烟之后就靠了回去，点点火光映在他脸上，有种疏离懒倦倨傲。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虽然纪乔一开始觉得自己肯定会不自在，但没想到，这会儿反倒是他自从得知分化结果之后最轻松一段时间，大概是因为信息素副作用吧，他心想。
直到一根烟燃尽，江潇才再次率先开了口。
他掐灭烟头，站起身来把剩下烟蒂扔进一旁垃圾桶里，简单两个字说：“走吧。”
纪乔没反应过来，仰着脸看过去：“去哪？”
“还想呆在这？”江潇表情有点稀奇。
“不行么，这挺好。”
“我没说不好。”江潇笑了笑，神色痞气又不驯，“只是带你去个更好地方。”
纪乔怔了一下，他想他应该多说一句“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又或者是应该直接拒绝——毕竟对于眼下烂摊子，他完全是一头乱麻，甚至都不知道该先从哪一步开始处理。
可是此时江潇年轻而锋利面部轮廓被夜色模糊着，眼睛很亮，带着点没褪去笑意，清透琥珀色里映着纪乔影子，在问他：“走么？”
于是纪乔脑子一抽，抓起书包就跟他走了。
刚过晚上八点，正是华灯初上时间，街道两侧人流熙熙攘攘，空气中漂浮着桂花和树叶香气，其中又或许混杂着别，但每次还来不及细细辨认，就被远远落在了身后。
重型机车行驶在市区里，甩开一个接一个路灯，经过一个又一个街口小巷，却依旧在继续前行着，像没有终点似。纪乔在半途中又问过一次他们到底去哪，可江潇却依旧卖关子，只肯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上了高架，出了城区，车速慢慢缓了下来，在经过一家农家菜小店时，江潇右手捏住刹车闸，长腿一撑彻底把车停下来。
“？？”
纪乔看了看荒无人烟四周和大红招牌菜馆，有点儿难以置信：“你带我来吃农家菜？”
他有种被骗了上了贼船感觉，甚至有点想打晕江潇然后抢着他车回江心公园。
“你在想什么啊。”江潇“扑哧”笑了笑，屈起食指敲了一下纪乔带着头盔，“叩”一声轻响，“刚好停在这而已。”
纪乔被敲了很不爽，抬手也敲回去：“那你停在这干嘛。”
江潇看他一眼，说：“我停下来是想问你要不要扶着我点？”
两人虽然坐在一辆车上，但毕竟上午才刚临时标记过，纪乔有意想避嫌，因此坐很靠后，手也只肯扶在车座后边边缘。
“不用。”他说。
江潇挑眉：“真不用？”
“嗯。”纪乔点头。
“那行，我刚忘了跟你说，我们现在才算是正式出发。”说完这句，江潇转正车头，右手忽然一拧油门，他在这间隙中吹了一声口哨，“走了！”
伴着引擎低啸，哈雷登时就像一支离弦之箭似窜了出去，速度实在太快了，纪乔重心不稳，下意识就一把环住了江潇腰，迎着风大喊：“靠，你开火箭啊。”
“带你飞啊。”江潇就笑，他垂眸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腰上双手，油门拧得更大了。
两侧风景极速往后退，行道树几乎化作了上下起伏绿色线条，纪乔认出了这是去江城盘山公路路上——九曲十八弯一条路，沿途满是各种限速提醒标示，最狭窄地方甚至只能允许一辆车经过。
纪乔以前也来过这里，只不过那时候他年纪还小，又是坐着汽车，所以大半时间都花在了东倒西歪和昏昏欲睡上，偶尔扒着窗户往外看时，只能看见连绵山脉和远处化成小点楼宇建筑。
但这次完全不一样了。
夜路上没有其余车辆，哈雷跑起来几乎是肆无忌惮，转眼就已经过了第一个弯道。
江潇显然是个很厉害赛车手，好几个弯道都过得极其流畅漂亮，有时候地面上细小碎石刚被带着跃起，机车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而纪乔就坐在他身后，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车身每一次偏移，每一次转弯，甚至是每一次颠簸，再加上不断从耳边呼呼刮过风，这些都让纪乔产生了一种是他在掌控着这辆车错觉。
拐过这道弯后面会是什么，会是更陡峭歧路还是更平坦宽途，一切都未知，也让一切更刺激起来，纪乔不自主地全身贯注盯住前方。
肾上腺素在飙升，心脏在狂跳，一个又一个弯道极速而过，他感觉到了一种骨子里畅快和自由，危险又轻快，像是可以把一切都抛在脑后。
他喜欢这种感觉，以至于到车到半山腰停下来时候，他第一反应还是：“怎么不继续开了？”
江潇回过头来，气息也有些不稳：“到了。”
“离山顶不还有一段路么？”纪乔不死心。
“不去山着，视线往下扫了一眼，“就在这。”
纪乔跟着也往下看了看。
结果这一看才发现，他手还紧紧环着江潇腰，而且在刚才那种极速情况下，他整个人几乎可以说是完全贴在了江潇背上。
——还是一点缝隙都没留那种。
“哦。”纪乔瞬间坐着了身体松开了手。
江潇抿了抿唇：“嗯，下车吧。”
纪乔摘了头盔，江潇接过来在后视镜上一边挂了一个，随后停好车，领着纪乔往前走了几步。
视线掠过一棵繁茂高树，而后蓦地豁然开朗起来，半山腰地方居然有这样开阔视野，这是纪乔从没想象过。
——整个城市灯都亮着，远处像是铺开了橙色星毯，高楼起起伏伏，隔开它们是四通八达马路，车灯汇成细长光流，一刻不停地涌动着。
就连天穹也不再是单一深蓝色了，或渐黑、或渐紫，每种颜色被薄薄云雾润着，被丁点星光缀着，自如融合过渡在一起。
“怎么样？这儿比江边更好吧。”江潇手撑在公路边护栏上，翻过去后倚在护栏上坐下了。
“你怎么知道这？”纪乔也这么坐过去，目光还落在下方从未见过江城。
“我第一天来时候骑着车到处逛了逛。”江潇侧过脸来看他，“误打误撞。”
“来江城第一天？”纪乔问。
“嗯。”江潇点头，随后像想到了什么似，又勾着唇角补充了一句，“就是你在巷子口大杀四方那天。”
“？”纪乔瞥他一眼，嘴角抽了抽，“倒也不必特别补充说明这个。”
“不过这确实还不错吧。”片刻，他又说。
江潇还没有收回视线，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两个人并肩坐着，搭着护栏手只隔了几厘米距离，山风吹来时候，把他们衣服发梢全部扬起来，若有似无地触碰在一起。
纪乔闭着眼深呼吸了一下，下颌线到喉结绷成一段尤其流畅漂亮线条。他觉得这里好像连空气都有些不一样，他能清楚闻到水雾、风还有山林中泥土味道。
“我分化时候15岁。”就在这时，江潇忽然说话了，“上初三时候。”
“嗯，怎么？”纪乔下意识接话，说完他自己就先顿了一下。本来还以为会很抵触这个话题。
“我很早就知道自己会分化成个alha，刚出生时候就被送去检测了。”江潇说。
纪乔愣了愣：“然后呢？”
“然后——”江潇拖长了语调，又要卖关子，“不然你猜猜？”
“”纪乔冷酷说：“没兴趣了。”
江潇挑挑眉，像是早预料到他反应似，也没介意，继续往下说了：“然后我就按时分化成了个alha，也没出什么意外。”
“没了？”
“嗯，没了。”江潇耸耸肩，“挺没意思吧？说实话那天之前我还是有点儿期待，但后来发现，不过也就是那样，睡一觉醒来区别罢了，前一天是我，后一天还是我。”
“所以你也还是你，今天是你，明天也还是你，和分化成什么没关系。”
纪乔怔了一下，抬起头对上江潇眼睛，
眉扬利落肆意，无所谓张狂，好像第二性征分化这件事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件再小不过事情。
可是对啊，不就是一件小事么？
分化成oga影响真有这么大么，真就一定会天翻地覆么？
将来一切都是未知，对谁来说都一样，他如果能把每一步都踏实走好，又何必要为那些无法预料变数杞人忧天。
风刮得很响时候，他听到身侧江潇似乎又说了句什么，只不过他没能听清。
纪乔刚想回头，肩膀上忽然一重，随后瞥见了江潇放大英佻侧脸。
“怎么？”他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肩膀上手。
“试试。”江潇偏头，一个浅短笑。
“试什么？”纪乔莫名其妙。
“没什么。”江潇抻着另外半边身子伸了个懒腰，嗓音低倦，“哎，同桌。”
纪乔应：“嗯？”
“所以月考那件事也该翻篇了？”
这句话咣当一下砸过来，纪乔忽然想起来他们俩应该还在单方面冷战才对，当即就往后撤了撤身子，只不过他肩膀被江潇揽着，那家伙力气又大得很，根本没能撤出去多少。
“什么月考。”他决定装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潇说：“就我拿全校第一这次。”
纪乔丢了个眼风过去：“呵。”
“我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江潇凑过来，要笑不笑，“是不是在心里骂我装逼呢。”
“滚蛋。”纪乔明明无语30340要死，却忍不住被逗笑了。他心想怎么会有江潇这么奇怪一个人，可偏偏眉梢眼角都绷不住地要放松下来。
这回轮到江潇愣住了。
出现在他面前纪乔，他见过寡言，见过锋利，见过冷漠，也见过脆弱，对方就像是一只被束缚住了手脚困兽，哪怕你只是想逗一逗他，他还是会竖起一身刺来防备。
——可独独没见过现在这个样子，是简单，也是轻松，尽管他笑只是稍稍地弯了弯眼角。
于是江潇没忍住又问了一遍。
“那能和我和好了？”w,请牢记:,,，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g60.cc。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g60.cc
不过现在他没什么心情说话，所以就敷衍着回答说：“在家。”
那头顿了顿,听起来有点不太相信：“是么？”
“嗯,还有点事，先挂了。”
说完这句，纪乔也没管对面反应,直接中断了通话。他把手机丢到一边,后仰靠上椅背,呼了一口气。轻烟被风带着一路往上,似云似雾。
夜幕之上零星有几颗细小星，再往远看，是高山起伏轮廓。
这样夜晚对纪乔来说并不陌生。
他爸纪天清是个很了不起alha，是警局里最意气风发最有声望大队长,是他从小目标和仰望，五年前却在执行缉毒任务中不幸负伤去世。这样事情对无论哪个家庭都是重创，乔小妍伤心过度大病一场,平淡美满小日子一夕巨变。
那个时候纪乔才十二岁,晚上却常常失眠。警局分配员工宿舍顶层有一处不太大天台,横七竖八地堆着已经一些已经废弃杂物,沙发电视电风扇，落脚地方不多,不过如果天气好不下雨话，他会爬上去坐坐,通常一坐就是一整夜。
他会把手从栅栏门缝里伸进去,从后面打开门锁推开门,溜到天台边缘去看脚下街道小巷,深夜中偶尔往来车辆。再往远处是宽阔平静江面和陷在安睡中城市，满天星光下只有他一个人，风听起来也像呼吸。
又或者是被学校记处分大过通报批评那次，他绕着红玉区里破旧小公园一圈圈地跑，跑到精疲力尽浑身湿透瘫倒在草坪上，抬头往上看时，夜色也是这样沉甸甸，像块巨大山，而他被压在最下面。
“我看你身上有很多旧伤啊，小小年纪怎么弄成这样？我可得提醒你啊，分化之后可不能再经常打架了，oga要注意保护自己。”
“你想问抑制剂能不能一周打几次？！”
“这肯定不行，一个月打一次都很伤身体了，抑制剂这种东西是绝对不能频繁打，强行压制正常激素分泌会对身体有损害，你拆东墙补西墙，闹到后面身体垮了，这不是得不偿失么？”
“而且抑制剂多贵呀，费钱。”
“还有啊，你看这里，检查显示你性腺是比正常人要小一点，这也就是你为什么拖到现在才分化原因，所以这段时间要多注意一点，不要太辛苦，如果有任何异常地方记得及时来医院”
医生后来或许又陆陆续续地叮嘱了很多注意事项，纪乔想认真听，却力不从心。
费钱，不要太辛苦
他琢磨着这几个字，轻扯了扯嘴角。
原本都已经平静接受了自己一辈子只能是个beta可能，但为什么偏偏是oga。
他不想成为一个oga。
一点都不想。
风声好像更大了些，纪乔视线落向前方照明灯，精致灯罩外面有一只乱扑飞虫。
可下一秒，飞虫却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似，忽然就扑腾着翅膀仓皇而逃了。耳边响起一阵引擎低声轰鸣，两道雪白光柱破开浓重夜色，直直朝着纪乔方向而来。
这个位置是江心公园最末端，地段偏僻，设施景观也远远不如正中心区域，往常几乎可以说是人迹罕至，所以纪乔才挑了这个地方。
现在是谁会来？
那自己又该去哪里呢？
纪乔蹙着眉转头，却当即愣住了。
来人身上还穿着一中黑白校服，更准确点来说，是纪乔上午交换给他校服。他们俩之间差了半码，那件外套穿在身上不像往常那样宽松了，却显得肩膀线条愈发宽平。
几步之外，马路边停着一辆纯黑哈雷重机车，车头嚣张地歪着。
江潇？
这么一晃神功夫，江潇已经走到了他身边，意料之外对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色太静寂，对方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他声音低低地说：“找到你了。”
“”
纪乔怔了几秒才别开眼神，试图用冷硬语气和面无表情臭脸来掩盖刚刚那一瞬间不自然，“你怎么在这？”
“风声。”江潇也在长椅上坐下。
纪乔没明白：“嗯？”
“你说你在家，电话里却有很明显江风声。”江潇往后靠了靠，闭着眼深呼吸一口，很舒畅散漫样子，“我猜应该只有这里才会有。”
风声？就只凭这个？
江岸线少说也有几千米，只凭这个就能找到自己？
纪乔眼睫轻轻跳了一下，不过他最后还是没说话，只是收回视线把烟放回嘴里咬住。
“你这烟哪买？”江潇拿起纪乔刚才随手丢在一边烟盒，打开从里面挑了一根出来，很熟练地夹在修长手指之间。
“不记得了。”纪乔说，“随便哪个便利店吧。”
“哦。”江潇低头把烟叼住，然后侧过脸扬了扬下巴，“那借个火？”
“好学生也抽烟么？”纪乔随口说。
“抽烟和这个有什么关系。”江潇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手撑着椅面倚了过来，凑近着低声问，“借么？”
“”纪乔愣了愣，他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柠檬味和藏在更深处一丝丝酒香。
江潇靠得太近了，以至于纪乔这一瞬间身体反应似乎快过大脑，像是想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他转头抬手按开打火机，江潇也同时抬着手挡了挡风。
“咔哒”一声，一簇小火苗亮着跳跃在他们侧脸之间，把彼此鼻梁弧度都勾勒出来。
之后是一阵沉默，江潇点完烟之后就靠了回去，点点火光映在他脸上，有种疏离懒倦倨傲。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虽然纪乔一开始觉得自己肯定会不自在，但没想到，这会儿反倒是他自从得知分化结果之后最轻松一段时间，大概是因为信息素副作用吧，他心想。
直到一根烟燃尽，江潇才再次率先开了口。
他掐灭烟头，站起身来把剩下烟蒂扔进一旁垃圾桶里，简单两个字说：“走吧。”
纪乔没反应过来，仰着脸看过去：“去哪？”
“还想呆在这？”江潇表情有点稀奇。
“不行么，这挺好。”
“我没说不好。”江潇笑了笑，神色痞气又不驯，“只是带你去个更好地方。”
纪乔怔了一下，他想他应该多说一句“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又或者是应该直接拒绝——毕竟对于眼下烂摊子，他完全是一头乱麻，甚至都不知道该先从哪一步开始处理。
可是此时江潇年轻而锋利面部轮廓被夜色模糊着，眼睛很亮，带着点没褪去笑意，清透琥珀色里映着纪乔影子，在问他：“走么？”
于是纪乔脑子一抽，抓起书包就跟他走了。
刚过晚上八点，正是华灯初上时间，街道两侧人流熙熙攘攘，空气中漂浮着桂花和树叶香气，其中又或许混杂着别，但每次还来不及细细辨认，就被远远落在了身后。
重型机车行驶在市区里，甩开一个接一个路灯，经过一个又一个街口小巷，却依旧在继续前行着，像没有终点似。纪乔在半途中又问过一次他们到底去哪，可江潇却依旧卖关子，只肯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上了高架，出了城区，车速慢慢缓了下来，在经过一家农家菜小店时，江潇右手捏住刹车闸，长腿一撑彻底把车停下来。
“？？”
纪乔看了看荒无人烟四周和大红招牌菜馆，有点儿难以置信：“你带我来吃农家菜？”
他有种被骗了上了贼船感觉，甚至有点想打晕江潇然后抢着他车回江心公园。
“你在想什么啊。”江潇“扑哧”笑了笑，屈起食指敲了一下纪乔带着头盔，“叩”一声轻响，“刚好停在这而已。”
纪乔被敲了很不爽，抬手也敲回去：“那你停在这干嘛。”
江潇看他一眼，说：“我停下来是想问你要不要扶着我点？”
两人虽然坐在一辆车上，但毕竟上午才刚临时标记过，纪乔有意想避嫌，因此坐很靠后，手也只肯扶在车座后边边缘。
“不用。”他说。
江潇挑眉：“真不用？”
“嗯。”纪乔点头。
“那行，我刚忘了跟你说，我们现在才算是正式出发。”说完这句，江潇转正车头，右手忽然一拧油门，他在这间隙中吹了一声口哨，“走了！”
伴着引擎低啸，哈雷登时就像一支离弦之箭似窜了出去，速度实在太快了，纪乔重心不稳，下意识就一把环住了江潇腰，迎着风大喊：“靠，你开火箭啊。”
“带你飞啊。”江潇就笑，他垂眸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腰上双手，油门拧得更大了。
两侧风景极速往后退，行道树几乎化作了上下起伏绿色线条，纪乔认出了这是去江城盘山公路路上——九曲十八弯一条路，沿途满是各种限速提醒标示，最狭窄地方甚至只能允许一辆车经过。
纪乔以前也来过这里，只不过那时候他年纪还小，又是坐着汽车，所以大半时间都花在了东倒西歪和昏昏欲睡上，偶尔扒着窗户往外看时，只能看见连绵山脉和远处化成小点楼宇建筑。
但这次完全不一样了。
夜路上没有其余车辆，哈雷跑起来几乎是肆无忌惮，转眼就已经过了第一个弯道。
江潇显然是个很厉害赛车手，好几个弯道都过得极其流畅漂亮，有时候地面上细小碎石刚被带着跃起，机车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而纪乔就坐在他身后，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车身每一次偏移，每一次转弯，甚至是每一次颠簸，再加上不断从耳边呼呼刮过风，这些都让纪乔产生了一种是他在掌控着这辆车错觉。
拐过这道弯后面会是什么，会是更陡峭歧路还是更平坦宽途，一切都未知，也让一切更刺激起来，纪乔不自主地全身贯注盯住前方。
肾上腺素在飙升，心脏在狂跳，一个又一个弯道极速而过，他感觉到了一种骨子里畅快和自由，危险又轻快，像是可以把一切都抛在脑后。
他喜欢这种感觉，以至于到车到半山腰停下来时候，他第一反应还是：“怎么不继续开了？”
江潇回过头来，气息也有些不稳：“到了。”
“离山顶不还有一段路么？”纪乔不死心。
“不去山着，视线往下扫了一眼，“就在这。”
纪乔跟着也往下看了看。
结果这一看才发现，他手还紧紧环着江潇腰，而且在刚才那种极速情况下，他整个人几乎可以说是完全贴在了江潇背上。
——还是一点缝隙都没留那种。
“哦。”纪乔瞬间坐着了身体松开了手。
江潇抿了抿唇：“嗯，下车吧。”
纪乔摘了头盔，江潇接过来在后视镜上一边挂了一个，随后停好车，领着纪乔往前走了几步。
视线掠过一棵繁茂高树，而后蓦地豁然开朗起来，半山腰地方居然有这样开阔视野，这是纪乔从没想象过。
——整个城市灯都亮着，远处像是铺开了橙色星毯，高楼起起伏伏，隔开它们是四通八达马路，车灯汇成细长光流，一刻不停地涌动着。
就连天穹也不再是单一深蓝色了，或渐黑、或渐紫，每种颜色被薄薄云雾润着，被丁点星光缀着，自如融合过渡在一起。
“怎么样？这儿比江边更好吧。”江潇手撑在公路边护栏上，翻过去后倚在护栏上坐下了。
“你怎么知道这？”纪乔也这么坐过去，目光还落在下方从未见过江城。
“我第一天来时候骑着车到处逛了逛。”江潇侧过脸来看他，“误打误撞。”
“来江城第一天？”纪乔问。
“嗯。”江潇点头，随后像想到了什么似，又勾着唇角补充了一句，“就是你在巷子口大杀四方那天。”
“？”纪乔瞥他一眼，嘴角抽了抽，“倒也不必特别补充说明这个。”
“不过这确实还不错吧。”片刻，他又说。
江潇还没有收回视线，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两个人并肩坐着，搭着护栏手只隔了几厘米距离，山风吹来时候，把他们衣服发梢全部扬起来，若有似无地触碰在一起。
纪乔闭着眼深呼吸了一下，下颌线到喉结绷成一段尤其流畅漂亮线条。他觉得这里好像连空气都有些不一样，他能清楚闻到水雾、风还有山林中泥土味道。
“我分化时候15岁。”就在这时，江潇忽然说话了，“上初三时候。”
“嗯，怎么？”纪乔下意识接话，说完他自己就先顿了一下。本来还以为会很抵触这个话题。
“我很早就知道自己会分化成个alha，刚出生时候就被送去检测了。”江潇说。
纪乔愣了愣：“然后呢？”
“然后——”江潇拖长了语调，又要卖关子，“不然你猜猜？”
“”纪乔冷酷说：“没兴趣了。”
江潇挑挑眉，像是早预料到他反应似，也没介意，继续往下说了：“然后我就按时分化成了个alha，也没出什么意外。”
“没了？”
“嗯，没了。”江潇耸耸肩，“挺没意思吧？说实话那天之前我还是有点儿期待，但后来发现，不过也就是那样，睡一觉醒来区别罢了，前一天是我，后一天还是我。”
“所以你也还是你，今天是你，明天也还是你，和分化成什么没关系。”
纪乔怔了一下，抬起头对上江潇眼睛，
眉扬利落肆意，无所谓张狂，好像第二性征分化这件事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件再小不过事情。
可是对啊，不就是一件小事么？
分化成oga影响真有这么大么，真就一定会天翻地覆么？
将来一切都是未知，对谁来说都一样，他如果能把每一步都踏实走好，又何必要为那些无法预料变数杞人忧天。
风刮得很响时候，他听到身侧江潇似乎又说了句什么，只不过他没能听清。
纪乔刚想回头，肩膀上忽然一重，随后瞥见了江潇放大英佻侧脸。
“怎么？”他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肩膀上手。
“试试。”江潇偏头，一个浅短笑。
“试什么？”纪乔莫名其妙。
“没什么。”江潇抻着另外半边身子伸了个懒腰，嗓音低倦，“哎，同桌。”
纪乔应：“嗯？”
“所以月考那件事也该翻篇了？”
这句话咣当一下砸过来，纪乔忽然想起来他们俩应该还在单方面冷战才对，当即就往后撤了撤身子，只不过他肩膀被江潇揽着，那家伙力气又大得很，根本没能撤出去多少。
“什么月考。”他决定装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潇说：“就我拿全校第一这次。”
纪乔丢了个眼风过去：“呵。”
“我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江潇凑过来，要笑不笑，“是不是在心里骂我装逼呢。”
“滚蛋。”纪乔明明无语30340要死，却忍不住被逗笑了。他心想怎么会有江潇这么奇怪一个人，可偏偏眉梢眼角都绷不住地要放松下来。
这回轮到江潇愣住了。
出现在他面前纪乔，他见过寡言，见过锋利，见过冷漠，也见过脆弱，对方就像是一只被束缚住了手脚困兽，哪怕你只是想逗一逗他，他还是会竖起一身刺来防备。
——可独独没见过现在这个样子，是简单，也是轻松，尽管他笑只是稍稍地弯了弯眼角。
于是江潇没忍住又问了一遍。
“那能和我和好了？”w,请牢记:,,，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g60.cc。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g6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