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死神的蔷薇
我喜欢上了死神。
因为他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代表死亡，但他是严格意义上的神。
我被他手下的人带到他的办公室的时候，我还不能适应我鬼的身份，因为身上太轻飘飘了连路也走不好。
我怯怯的站在他整洁的办公室里，他接过手下递给他的几张纸，一边看一边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知道我是谁吗？」
他一边看翻阅着手里的纸张一边问我。
他并没有看我，但我已经明显的有点紧张起来。
「死神。」
他笑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
我伸手指了指我背后的门。
「你办公室门口的牌子有写。」
他笑声更大了一点，然后才放下手里的文件看着我，我这才看到死神的模样，苍白俊美，头发很长，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领口还有银色的胸针闪闪发光，很好看，但是跟我一样，也感觉不到任何生的气息。
但是我该死的小鹿乱撞了。
我还没来及感伤他就又说话了。
「根据你的简历，我可以给你三个愿望，在你去投胎前你的任何愿望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我眼睛亮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立马就上前一步，然后站太久没缓过来我就又摔倒了，我不知道死后的这种现象还叫不叫抽筋，我抬起头看他：「我爸妈……」
他眼神里蕴着的笑意消散了一些，语气很温柔，「小姑娘，阳间的愿望不可以哦。」
我眼泪一下就涌上眼眶，我下意识要去擦的时候，他支着脸又开口：「鬼是不会哭的。」
果然，我什么都没摸到。
我看着他波澜不惊的样子，很是气不过。
「那我要许第一个愿望了。」
他已经低头开始收拾我的「简历」。
「我想跟在你身边。」
我如愿看到他的表情产生了裂痕。
他抬眼看了我一会，心情应该可以称得上是无语，然后伸手敲了敲他桌上的名牌。
「小姑娘，看到了吗，我是死神，身边不需要人。」
我立刻反驳，「我又不是人，而且你说了什么都能答应我。」
他撑着额头，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过了一会，外面响起七声钟响，他轻咳一声动作迅速的起身，看到我又紧紧皱起眉头。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麻烦的鬼，跟我走吧。」
我笑起来，「好的！」
从今天起我就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鬼了，我是死神身边的小鬼。
我跟在他身后走出他办公室，偷偷抬头打量他，他一身黑色长袍，身上有着好闻的味道，我不禁想起魔法世界里的某位教授。
「您知道西弗勒斯·斯内普吗？」
他回头看我。
「知道。」
我激动起来，「死神也知道魔法世界吗？」
「不是。」
他声音有点无奈，换了个方向走，跟我说：「那些非常有影响力的角色死亡后会因为人类真心的悼念和爱而在这个世界拥有悼念牌。」
他低沉温柔的声音让我又有点鼻酸。
「你看。」
他带我走到一堵墙面前，偌大的墙上有很多很多的牌子，有可能就是他说的悼念牌，我走过去，看到了很多我熟悉的角色。
曾经我为这些角色落的眼泪，真心的惋惜和悲伤，原来都有传达到。
他带我走出这栋建筑，我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袍角，直到他突然的停下，我一下撞在他背上。
他看我一眼，「到了。」
我们在一栋两层建筑面前，我跟着他走进去，他一走进房子衣服就自动换成了看起来像家居服的一件灰色棉袍，然后他往房间里走了两步好像才想起来我还在他身后。
「过来。」
我走过去抬头看他。
「浴室在楼上，你去把身上的血洗洗干净，浴室里有我的干净衣服，你洗完可以穿。」
我忽然想到我死了以后还没照过镜子。
「我现在很难看吗？」
他伸手牵起我往楼上走。
「没有，很好看。」
我站在死神浴室的花洒下，手伸在哗哗流下的水柱里，感觉不到温度，我身上太冰了，我根本不知道现在的水温对我来说是什么感觉。
我闭眼站进水里。
那是我刚刚从学校拿回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终于考到了我心仪的医学院，我以后就可以做一名光荣的人民医生了，我心情从来没有那么好过，感觉那天的阳光都没有那么刺眼了。
当我看到失控的汽车要撞到斑马线上走在我前面的一对中年夫妇的时候，我下意识的用尽全力把他们推了出去。
那天离我满十八岁还有一个月。
我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天。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给我爸妈看我的录取通知书。
其实没什么感觉，死亡来的太快了。
我睁开眼，地上有血水汇聚然后又顺着水流流走，我把水开大了点，血水更多了，然后冲的久了就干净了。
我拿毛巾擦了擦身子，套上死神的袍子，大的离谱，我把袖子卷了好几圈胳膊才能自由活动，我站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熟悉的脸，除了脑袋上有些可怖的伤口，好像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我拉开浴室的门，下楼。
死神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走过去坐到他旁边，他扭头看看我，伸手盖在我脑袋上，我就感觉头顶的潮湿感很快就消散了。
「我没想到你们竟然竟然也洗澡。」
死神的大长腿搭在茶几上。
「难道你死后想见到一个臭烘烘的神？」
「那倒也是。」
我歪着头打量死神的家。
不是那种很大的双层别墅，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二楼，主要颜色就是黑白灰，跟他的人设挺相符的，家具也不是很新，房间里有他身上的那种浅淡的香气，整个房子有一种让鬼舒服的氛围。
跟死神一起看电视剧的过程中，死神忽然开口问我。
「后悔吗？」
「什么？」
聚精会神于电视剧的我根本没意识到他说的什么。
「把生的机会让给了他们。」
我身上僵硬了一下，感觉有点冷。
「……不后悔。」
「为什么？」
「那就是我下意识的决定，做了就不后悔，救了别人我也挺高兴的。」
死神伸手摸摸我的头。
「那你呢，你还没去上你喜欢的学校，也没有谈过恋爱，为了学习都没有好好玩过，还有你爸爸妈妈呢？」
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只是感觉鼻子越来越酸，眼眶也热起来。
「我对得起自己，对不起爸爸妈妈，但是说这些已经太晚了，我已经死啦。」
我看着死神扬起一个笑容。
他伸手擦拭我的眼角，他手指好冰。
「鬼不是不会哭吗？你给我擦眼泪干嘛。」
「嗯。」
他们这边鬼说话都这么没头没脑吗，搞不懂。
又看了两集，他起身。
「就一间卧室在楼上，我要去睡觉了，你睡沙发。」
「喔，好，谢谢。」
「不过死神也睡觉吗？」我又忍不住问。
「我们是公职人员，一周只休一天，工作强度大，当然要睡觉了，不许再问了，我要睡觉了，再见。」
「喔……再见。」
死神犹豫了一下把遥控器递给我。
「你可以看电视，声音不许太大，我家隔音不好。」
我好想笑，死神好卑微啊。
「好的。」
我目送他上楼，死神真高啊。
看了两集电视剧，死神又下楼来，把一床被子放在我旁边。
「虽然鬼不会生病，但是我破例给你一床被子。」
「啊……谢谢。」我受宠若惊。
他伸手摸摸我的头，又上楼去了。
我这一天被死神摸了好多次头啊，我爸妈都从来不摸我头的，我是被神怜惜了吗。
我把被子裹在身上，看着电视，房间里电视发出的微弱的的光盈满了小小的客厅，我作为一个鬼，第一次感觉到孤独。
不过想到楼上睡了一个神，我又觉得宽慰了些。
剩下的两个愿望，许什么好呢。
「你剩下的两个愿望还没想好吗？」
我趴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刚下班回来就又问我这个问题，这已经是这一周以来的第四次了。
在死神家住了一个星期了，在此期间我看完了三部电视剧，死神下班回来还能陪我说说话，我觉得我悠闲死了，才不想急匆匆的奔赴我的下一段旅程。
「没有。」
他有些无奈的抓抓自己的长发，我扭头继续看电视。
他走过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换好了，推推我的肩，「往那边坐点。」
我自动挪了一点，他在我旁边坐下，叹了口气，拿过遥控器暂停我的电视剧。
「贺遥，你为什么还不去投胎？」
「说实话我觉得你这挺好的，我已经好久没这么放松的玩过了，虽然只能看电视剧，但是每天很安静，下午你回来还能跟我说说话，我觉得挺好的，我也真不知道有什么愿望，想到了再跟你说。」
「学习很辛苦吧。」
是陈述句，我扯着袍角点点头。
「其实为了喜欢的学校和理想的职业努力是很幸福的事情，当时不觉得苦，现在……也不太想的起来了。」
他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摸摸我的头。
隔天死神回到家我正趴在窗口上看形形色色的鬼排队去投胎，开门声响起，我高兴的回头正想跟他说我的感想就看到他神色疲惫而且站不太稳。
我赶快走过去扶他。
「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坐到沙发上他的衣服才变成常穿的那件家居灰袍，眼睫低垂，面色发白，长发无力的簇拥在他颈边，病美人一样的姿态让我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而且看着他虚弱的样子我竟然也觉得有些站不稳。
「你们神也会受伤吗？」
死神抬眼看了我一眼，伸手拍我的头。
「这几天不要出门，外面不太平。」
「发生什么了？」
「小鬼不要管太多，我上楼了。」
他推开我，径自上楼了。
晚上我也看不下去电视了，但是除了洗澡我也没去过二楼，更别说他的卧室，我有些担心，但是我知道神收留我已经是最大的怜悯了，我不能再逾矩。
只是我晚上也感觉冷的厉害，很奇怪。
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突然寂静的房间里传来声音。
「小姑娘……」
「小姑娘……」
「你想回家吗……」
声音苍老而凄厉，而且一时之间难以分辨来源，我吓得绷紧了背脊缩在被子里睁大了眼睛，太安静了，好渗人。
房间里让我觉得越来越冷，我想开口说话也没有力气。
那个声音越来越大，好像离我越来越近。
「你想回家吗？」
「想不想回家啊？」
我不受控制的下了床，那声音好像有什么特殊的吸引力一样，我只是感觉浑身僵硬非常难受，我走到窗前，短短的一段距离却让我浑身都有些疼痛起来，我的目光像是被吸引住了一样上抬，然后我看到破烂的黑色衣摆，往上…是惨白的脸，凌乱的头发，恐怖的眼睛，以及与我对视的时候邪恶的微笑。
我想躲，可是周身冷的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死神家里竟然藏了个小鬼啊…」
我浑身都痛，眼眶剧烈的酸痛，张着嘴却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瞬间我看到对面那个鬼的表情惊恐起来然后迅速化成烟雾消散，我身子一软就倒下去，被死神扶住，身后有熟悉的味道包裹着我，我眼眶又忍不住漫上那种熟悉的感觉。
坐在沙发上我还是浑身僵硬，但是寒冷的感觉逐渐消散，看到死神拉上窗帘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我难受的厉害，下意识往他怀里靠，死神没有拒绝我。
「你刚刚看到她眼睛了？」
我点点头。
死神单手把我抱到怀里，起身把我往楼上带。
「你快死了。」
「什么意思？」
「今晚跟我睡。」
我太难受了，还没躺下就没有意识了。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我发现我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好像是死神的卧室，很干净，光线昏暗，属于他的香气沉沉的包围着我，头很晕，像是发烧一样的感觉，只是更剧烈更难受。
我伸手扶住额头，却在手指掠过眼前的时候愣住。
我的手…怎么是透明的，我伸出右手，也是一样的状况，我用右手去捏左手，什么触感都没有，我正在迷惑的时候门开了，死神推门走了进来，表情不善，步伐带了一丝急切。
我伸手给他看。
「我这是怎么了？」
他关上门走过来坐在我身边，看了看我的手，表情不太好。
「你把眼睛闭上。」
我照做了。
他的香气离我很近，然后轻柔的落在我唇间。
我想睁眼却被他伸手盖住，我浑身没劲只能被动的承受这个温柔的吻，唇齿间冰凉的气息和温度让我腰都软下去，又被死神按着腰拉回来，我只觉得我好像身上又有劲了，我伸手不自觉的搂上了死神的脖颈，依偎着他，想问他索要更多。
莫名的热度让我觉得有点难受，我伸手扯开身上的衣服往死神的怀里凑。
「够了。」
我睁眼看着他有些狼狈的神色，还有嫣红的唇。
「你已经恢复了，今晚回楼下沙发睡。」
他伸手拉上我的衣服，步履匆匆的开门走了。
我看着恢复实体的指尖，脑海里却全是刚才死神给予我的初吻体验。
神的亲吻都这么温柔吗。
我靠在浴室门外等着死神出来然后把一切都搞清楚，我有些不安的搅着手指想入非非。
水声停了，我紧张兮兮的站在门对面企图一招制敌。
门开了。
死神正低头用手抚在发尾上烘干头发，只有下身围了浴巾。
宽肩窄腰，肌肉有力，我甚至清楚看到他腹肌的块数，腿还很长，浑身白的发光，我忍不住吞口水。
他烘干头发以后才抬头，对上我的视线，太好看了，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捂着鼻子紧张的看着他，我知道我脸肯定红爆了。
「那个…我好像流鼻血了…」
他表情堪称精彩。
「鬼也会流鼻血吗？」
我窝在沙发上，电视里传来电视剧喧闹的声音，我却频频把目光挪向楼上，被我看光后的死神一言不发的进了卧室不再出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作息规律的死神大人这个时候应该是看肥皂剧的固定时间。
我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睡前想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再跟他道歉顺便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吧。
然后到了第二天晚上死神下班的固定时间我都没有等到死神回家。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知道死神是一个能准点下班绝不加班的神，按时回家瘫进沙发沉迷看剧，但是今天，好奇怪啊。
我特意熬夜等待死神回家，困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身旁有风吹过，我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瞬间意识清醒。
抬头就对上死神正鬼鬼祟祟爬楼然后发现了我，回头看着我的滑稽模样。
我嘴角有些抽搐，「晚……晚上好？」
他轻咳一声立马恢复到高不可攀的状态。
「我要睡觉了。」
我抱着被子直起身。
「你是有偶像包袱吗？」
他看着我瞳孔放大下一秒就要否认，我也抢先在他之前开口。
「你害羞了，你在躲我？」
死神表情管理都没了，看着我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没有。」
我不禁有点得意。
「你们神还会害羞啊？」
他走到我面前，表情带着不好意思和愤怒。
「你们人类怎么这么大胆？」
我有些局促的往后退了两步。
「你这么凶做什么？」
他呼吸急促，苍白的脸上难得的浮现一丝红晕。
「你看了我你都不害羞的吗？」
我眨了几下眼睛，心虚的躲开他的视线。
「难道你也想看看我然后咱俩扯平？」
死神的表情更加失控了，恨不得揍我。
「小孩，你现在不许说话。」
我张嘴正要反驳发现发不出来声音，我睁大了眼睛，表情惊恐。
他看着我，眼底有一丝玩味。
「这是神的特权，罚你这个小孩不许说话。」
然后他转身走了。
我愣在原地，莫名的觉得，刚才的死神好帅也好可爱，虽然现在不能说话了…….我忽然想起来光顾着跟他拌嘴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还没来得及问他，我听着楼上传来的关门声，整个人无声的瘪了下去。
不过，明天，好像是死神的休息日？
第二天我还没睡醒就被某人推着脑袋不得不从沙发上坐起来，我张嘴还是发不出声音，我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怒气冲冲的看着死神一脸悠闲的坐在我旁边打开电视。
死神今天穿了一件素白色的长袍，看起来高贵又温和，我抱着被子闭上眼睛企图眯一会再跟死神斗智斗勇。
然后电视剧的声音响起来，我睡不着了。
「能不能把声音调小点？」
我的声音忽然正常的出现，我看着专注于电视剧的死神大人，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问问那天晚上的事情，
「那天晚上的事情，是怎么回事？我可以知道吗？」
他坐正了一些，暂停了电视剧。
「可以，不过事情有点复杂，我每天处理的是非正常死亡的鬼中的极端案例，很好或者是很坏，很好的，比如说你，很坏的，比如说那天晚上你遇见的那个。」
我点点头，一脸紧张。
「他们都被称为怨灵，一般处理流程就是带到我办公室然后按照规定进行相关处罚。」
我听到这里有点奇怪。
「他们死后也要接受惩罚吗？」
死神垂眸。
「贺遥，我想你知道，有些人的罪孽，不是死亡就可以清偿的。」
「那她……」
死神犹豫了一下。
「你确定要听吗，有可能有点残忍。」
我点头，「我想知道她为什么找上我。」
「她是一个连环杀人犯，杀了十四名少女，都是未成年。」
「杀人方式是放血，原因是她自己的女儿因为受不了她可怕的控制欲而割腕自杀。」
我手指开始不自觉的颤抖，拿着被子默默的披在身上把自己裹住。
死神俯身离我近了一点，伸手握住我的手。
「别害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我看着死神深邃的眼睛，继续追问：「然后呢？」
「她的案卷我还没看完她就在我的办公室攻击我，因为她并不想接受惩罚，也许是她手上沾的鲜血太多，我也被她伤了，她趁机逃了。」
「而你，我想是你身上的味道，你是未成年的小鬼，气味很甜很好辨认，而且又是住在我家里，所以她才会来。」
死神把我的额发往旁边抚了一下。
「她是怨灵，你们这种徘徊的小鬼本身就很虚弱，还跟她对视了，如果不是在我的家里，你会当场灰飞烟灭。」
我后怕起来，那天晚上寒冷的感觉还历历在目。
「那我为什么没有……」
「因为你在我的房子里，这里有我的味道，你能一直在我这里是因为你依赖于我无恙，带你到我卧室也是希望我的气息可以让你恢复过来，但是第二天我回来的时候你的四肢已经透明了，所以只能将我的气息渡给你，你才能恢复。」
我脸默默的红起来。
「那……谢谢你。」
「那她你已经解决了吗？」
「昨天没回来就是去解决她了，还好她没闹出大事。」
原来是这样，怎么解决那个怨灵的我已经没心思知道了，我现在只能想起来那天晚上，原来那时候的我是那么接近消失，还好，死神一直在我身后。
等我回神的时候我看到死神还在关切的看着我，然后有些迟疑地问我。
「你要不要吃糖？」
我不可置信的睁大眼。
「你这还有糖吗？」
他轻咳了几下，起身去一个柜子里翻出一个盒子，坐到我身边打开，里面的糖不多，可怜巴巴的一点点，看起来都过了很久了的样子。
我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看着糖我实在是很渴望。
「我能吃吗？」
死神嗯了一声，看着很是肉疼。
我伸手拿了一颗小小的水果糖，拿起来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把糖放回去。
「我忘了我尝不出味道了。」
死神忍不住笑了一下，很好看，我心跳都漏了一拍。
「我可以施法让你有一颗糖时间的味觉。」
「真的吗？」
「真的。」
我深呼吸，又拿起那颗糖，颤颤巍巍的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的时候牙关都有些细微的颤抖。
是久违的甜蜜味道，我眼眶又有了那种熟悉的感觉，死神的指尖再次温柔的擦过我眼角。
「可以破例再给你吃一个，你可以选一个最大的。」
我看着他笑了起来，却愈发的想哭。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以前给我买糖的只有爸爸妈妈，也不知道他们在那边会不会烧给我一些。」
死神若有所思的摸摸我的头，把糖盒往我这边推了一点。
「那你再吃一点吧，小鬼。」
隔天我蹲在门口等待死神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竟然越来越期待每天下午死神下班的时候跟他说说话，我把这种现象归结于我孤独了挺久了。
有风擦过我在地板上胡划的指尖，我抬头。
死神扛着一个巨大的包裹出现在家门口，这个包裹跟他的画风极其不符，看起来很滑稽，我就特别想笑，但是又不敢。
我惊诧地站起来，「你们也要要居家办公吗？还这么多？」
死神深呼吸，卯足了劲把扛在肩上的包裹带进客厅，也不知道什么东西，这么沉，好奇心驱使着我我亦步亦趋的跟着死神。
死神小心翼翼的把那个袋子放到茶几上，然后喘了口气坐到沙发上。
「没想到这么久没干体力活还干不动了，背个这个累的不行。」
我凑到死神跟前坐下。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他转头看向我表示询问。
「你现在特别像人类。」
死神面色有些不自然。
「估计是跟你在一起呆久了。」
我笑了一下，满脸期待的等待着死神告诉我那个大袋子里是什么。
死神从衣襟里掏出一沓信件，双手递给我，神色严肃了一些。
「贺遥，这是我从中转处拿回来的你的东西，这是你的家人朋友写给你的信，这兜里都是带给你的东西，你看看吧。」
我表情一瞬间就凝固住了，反应了好一会才从死神手里接过那一沓信件。
「寄给天堂的女儿」
我的眼眶止不住的酸涩，但是我知道我已经不再有眼泪滴落的困扰，于是抖着手拆开了那封信。
「亲爱的遥遥，今天是你的十八岁生日，爸爸妈妈祝你生日快乐。」
看到这个开头的时候我因为哽咽而喉间涌起猛烈的痛意，在这里的日子没有明确的时间概念，我都不知道我已经十八岁了。
我想起我高考前跟爸爸妈妈说的我对我成年礼的美好构想，爸爸妈妈说好的要给我准备惊喜，我想起那些幸福而闪耀的瞬间，在看到字里行间爸爸妈妈对我的思念以及自责没有照顾好我的痛苦时，我陷入了无穷的后悔。
「我为什么要救他们呢，我爸爸妈妈也只有我一个啊，没有了我爸爸妈妈怎么办呢，我怎么能抛下他们一个人先走，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我太自私了，是我太傻了，没有我爸爸妈妈怎么办啊……」
我把信纸捧在心口，我仿佛看见了爸爸日渐弯下去的脊背还有妈妈不再充满微笑的脸，我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后悔，如果当时……
死神把我拥进怀里，他的香气涌进我鼻腔的时候，我仿佛找到了靠山一样，开始一场没有眼泪的宣泄，哭得浑身颤抖。
死神什么都没说，只是温柔的拍着我的背。
后来我就睡了过去，这一觉很长，在这边不会做梦，所以我又睡了很安稳的一觉。
醒来的时候眼睛竟然有酸涩涨痛的感觉，我下意识伸手去揉眼睛，视线恢复时，我看到的是死神安静的睡颜，他俊美无俦的容颜离我很近，睫毛很长，随着他的呼吸轻微的颤抖，他的手还搂着我，我像个小孩一样被他抱在怀里。
我不自觉的枕的离他近了一点。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死神多大了？还有……死神叫什么名字呢？
我正看着死神的脸出神，他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的瞬间我心跳不可抑制的又快了起来，他的眼睛真的太深邃太容易叫人陷入了，我不知道这心率不齐是真的假的，但是，我真的有觉得心弦被拨动。
「还难受吗？」
死神的声音依旧很温柔。
我摇摇头，「我为什么会在你房间？」
死神垂下眼帘，「你昨天哭太久了状态不稳定。」
「喔……好。」
「你今天为什么会在家，今天不是休息日啊。」
「我今天请假了……有点担心你。」
「…….谢谢。」
一阵沉默过后。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死神伸手顺顺我的额发。
「斯夜，斯文的斯，夜晚的夜。」
「斯夜？」
「是的，贺遥。」
「那你多大了？」
死神看着我皱起眉头，一脸讳莫如深的模样，从床上坐起来，我也紧跟着支起身子想问他为什么不想说，然后死神刚坐起来他衣领就顺着一侧肩膀滑落下来，肌肉线条优美的肩膀映入眼帘。
我屏住呼吸。
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观赏，死神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拉上了衣领。
走出房间的时候看着我冷哼一声撂下一句：
「色鬼。」
我起来下楼的时候又看见那个大包裹，深呼吸，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死神手搭在我肩膀轻轻拍了拍。
「去看看吧。」
我艰难的挪动到包裹跟前，忍住眼眶的酸涩，打开了包裹。
映入眼帘的是琳琅满目的糖果糕点还有水果，我喜欢的巧克力和奶糖，山楂饼和曲奇，车厘子和火龙果，里面还有我的衣服，皮筋，我喜欢的书，我的笔记本……
还有…….我染了血的通知书。
死神指尖搭在我的通知书上，血迹缓缓消失，它又像那天一样崭新的出现在我的手上。
「这个大学呀，很厉害嘛小鬼。」
我的思绪被打断，抬头看着死神。
「你也知道？」
死神把我拣出来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整理好，「因为很多人跟我许愿也想就读于这个学校。」
「是吗？」
我又觉得宽慰了些。
「我的柜子整理出来给你用，还有你的衣服，可以挂在我衣柜里，是我疏忽了，忘记你还是个小姑娘，还要穿小裙子的。」
死神的语气像极了人类，那种被关怀的感觉，让我感觉格外温暖。
「谢谢。」
然后我忍不住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请求。
「我在家实在是太无聊了，可不可以带我去上班？」
死神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不可以。」
我眉眼都垂下去，「不可以吗？」
死神表情迟疑了一瞬，叹了口气，耐心的跟我解释：「贺遥，我是公职人员，如果带你过去，是不符合规章制度的。」
「喔……」
我整个人都萎靡下去，坐在柜子跟前无精打采的收拾我的东西。
「不过今天请假，下周日我就要上班了，那时候比较清闲，可以考虑带你去。」
「真的吗？！」
「真的。」
我收起了所有的信，决定一周看一封，因为死神答应我的事，这个星期我又有了新的盼头，除了趴在窗口观看去投胎的形形色色的鬼，就是等死神回家，最后就是看电视。
死神这段时间下班后总是会给我带一些小玩意，据他说，是中转处固定时间清理出来的已经去投胎的人余下的物件，他们神职人员会分掉，以前他都是不要的，但是现在，他说，为我破例。
神好像因为我变得更温柔了。
周天要跟死神出去的那天我换了自己的裙子，不用挽起袖口，也没有过长的衣摆，我一时间有点不太习惯，但是有一种恢复少女身份的错觉我还是忍不住开心起来。
吊带印花的小短裙，腰部的剪裁贴身，勾勒出一点曲线，我想这肯定是妈妈给我挑的，妈妈一直知道我喜欢这样的样式。
推开门走出浴室的时候死神也刚好走出卧室，死神看到我就愣住了。
我紧张的扯住裙摆，走近几步抬头看着死神。
「怎么样，好看吗？」
死神看着我的眼神有些躲闪，我有点奇怪的追问。
「不好看吗？」
死神侧过脸低声开口：「好看。」
然后他扭头又回了卧室，我手指揪着裙摆，不知道死神干嘛去了莫名的有点紧张。
死神提着一件外袍出来，半蹲到我身前给我披上，整理衣领的时候冰凉的手指轻轻擦过我的后颈带起一片颤栗，垂眼帮我扣紧扣子的时候让我感觉……我们好像越来越亲密了。
然后死神声音很轻的说：「很好看，但是只在我身边的时候这样穿好吗？「
死神帮我卷好袖口，牵着我往楼下走去。
死神在门口停下，把兜帽也给我戴好，最后叮嘱我：「今天好好跟着我，不要多说也不要乱看，乖。」
「好。」
我已经忘了怎么去死神上班的地方了，就一直乖乖的跟着他往前走，直到死神停下了脚步，我撞在他后背上，我还没来得及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就被死神单手拢在身后，我感觉到死神有些不悦，站在他身后紧张的牵住他的衣摆。
低沉而又磁性的嗓音自死神对面传过来：「你果然在家里养了一个小鬼啊，斯夜。」
死神的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冷漠，「与你何干。」
「她是前段时间有三个愿望资格的那个小姑娘？味道好甜。」
这个人知道我！我紧紧扯住死神的衣摆，上次通过气味找到我的是想要了我命的怨灵，那这个人……死神的手安静的伸过来握住我的手。
我听见他跟那个人说：
「她是我的。」
进入死神办公室的时候我还在轻微的颤抖，死神单手把我抱起来带到他椅子上坐下。
「他是这边仅次于我的神，亦柘，他喜欢收留一些不愿意投胎的鬼，但是去他那里的小鬼，都没有再出来过。」
我坐在死神怀里，抖得更厉害了。
「他很想要我是不是？」
死神摸摸我的头。
「有三个愿望的你很宝贵，照顾你也是我们神的福祉。」
「我为什么会有三个愿望？」
死神欲言又止的模样我第一次见到。
「你说吧，我没事的。」
「那不哭好不好？」
我看着死神，心跳再一次失衡，他这样……让我不可抑制的沦陷，尤其是，这样阴郁却又精致的眉眼望着我的时候，眼里只有我的时候。
我点头。
「第一个愿望，是因为你未成年，还是因为救人而亡。」
「第二个愿望，是因为你拯救了两条生命。」
「第三个愿望，是因为……如果你没有死亡的话，你的未来，会很美好。「
我没有哭，只是握着死神手腕的手愈发的紧。
」那我，真的成为一名合格的医生了吗？「
死神指尖擦过我的眼尾。
」是的。「
」那也……太好了。「
我笑着，却觉得好遗憾啊。
到了上班时间自觉的站到一边脱下外袍挂在死神的衣架上，靠在桌边默默的看着他，他今天的主要工作是处理书面文件，更多的时候在安静的阅读和签署。
我看到死神垂落的发丝轻轻拂过他的手腕，他伸手整理一下然后挽起袖子继续工作，我的注意力就落在死神露出的手上，骨节修长，皮肤白皙，翻阅文件的时刻手指的动作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我想起他亲吻我的时候手指捂住我的眼，还有他牵我的时候。
「怎么了？」
死神突然的发问让我回过神来，我看到我的手正搭在死神的手上。
我下意识想抽回手的时候伸过去的手被死神自然的反手握入掌中。
「无聊了吗？」
「我尽量快点弄完带你回家好不好？」
我好像又进入了那种因为心动而极其不稳定的状态，神看着我的时候让我不可抑制的沦陷下去，除了爸爸妈妈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温柔，偶尔的嘴硬也能透露出来他的善意，我好想告诉他。
在他即将松手继续投入工作的时候，我拉住了他的手。
「斯夜……」
「嗯？」
他抬眼耐心的看着我。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我看到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惊诧，被我握住的手也跟我一样轻微的颤抖起来。
门口响起敲门声，及时地打断这暧昧的有点凝滞的氛围。
我有些紧张，死神带我出门前跟我说过我来这里是不能让别人看见的，我松开手弯身就躲进死神的桌子下。
在我躲好的时候死神的声音也响起。
「进来。」
进来的那个人在汇报工作，我靠在死神的腿旁边，看着他的袍角发呆，那个人跟死神说了很久的话，我不知不觉的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看到死神优越的下颌线条，我侧头埋进死神怀里。
刚告白完就在人家办公室桌下睡着算是怎么回事啊，我眼睛都不想再睁开了。
「醒了？」
死神的声音把企图逃避的我抓包。
我心情很复杂，我不知道神会不会跟我这种小鬼在一起，我不知道我的喜欢神会不会重视，我既害怕又焦虑。
「贺遥，你很可爱，也很」
「别说了！」
死神还没说完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发好人卡罢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才不会重视呢，我已经顾不上害羞了，满脑子感觉都是苦涩和难受。
我从他身上起来，看着他一脸迷茫的样子，更加难受了。
我不管不顾的往他办公室的门口走，他的阻拦声也被我抛在脑后，我想起跟他点点滴滴的相处，又想起他刚才的模样，我太冲动了，我不想要被拒绝，我不想在这里还要被抛弃，眼眶又泛起熟悉的酸涩感。
在门前我被冲过来的死神拉住，我忍着泪意看着他。
「贺遥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我什么都不想听！」
我甩开他的手，来到这边以后我从来没有这么任性过，但是我忘了这里并不是完全安全的地方，我一拉开门走出去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发现我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这里完全是中世纪欧洲古堡的装修风格，入眼尽是华丽的暗色调，我躺在一张床上，身上还是我的那条小裙子，我正在疑惑中就看见了上午才打过照面的那个人。
「小鬼，你醒了？」
亦柘。
他懒懒的靠在门框上，身上穿着西式的礼服套装，长发束在脑后，看起来矜贵又疏离。
我下意识往后缩。
「我怎么会在你这？」
「谁让你跟斯夜吵架了呢？我是在守株待你。」
「你想要我干嘛？」
「谁会不想收集一个这么甜的小鬼呢？」
他走进房间，在空中一抬手就使我无法动弹，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坐在我身边，动作自然的把我搂进怀里，埋在我发间轻轻嗅闻。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眼眶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弥漫，我到这里第一次感觉到害怕的情绪，来自于我身后这个让我感觉捉摸不透的神，让死神都戒备的神。
晚上我就被亦柘用术锁在了床头，除了无声无泪的哭泣什么都做不了。
亦柘也并不是一个无所事事的神，他把我锁起来之后就没再走进这个房间。
我开始后悔，后悔为什么没有乖乖呆在死神身边，为什么跟他任性，才搞得自己被抓，斯夜会来救我的吧，他说过我是他的，不会因为亦柘想要我就真的不要我了吧，他会来救我的吧，我伏在床头落泪。
有冰凉的指尖擦过我眼尾，我以为是死神，惊喜交加的转身。
是亦柘，换了一身衣服的亦柘，他躺上床，看着缩在一旁的我。
「哭什么？」
我张嘴，发现自己又能发出声音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哭，我刚才……」
亦柘掀起被子盖上，眉眼间充斥着冷漠。
「神可以看见鬼的眼泪，斯夜没告诉你吗？」
「要不要做我的小鬼？」
我默默的摇头。
「斯夜有什么好？又穷又古板，他怎么养你这个小鬼？凭他的小破楼？还是他的两袖清风？」
「他怎么养我都好，没钱我也喜欢，小楼我也喜欢！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我被亦柘的话逼得眼眶再次酸涩起来，我知道我现在不应该激怒他，但是我就是听不得他这样说我的神。
「你还挺有脾气，那你知道你跟我生活在一起你会得到什么吗？」
「我不想知道。」
我撇过头。
亦柘凑过来用力捏过我的下巴逼我直视他。
「你知不知道你哭起来很好看？我还第一次见到哭起来这么可爱的鬼，我怎么能放过你呢。」
我不知道我的眼泪是否滴落在他的手掌，但是他的表情真的好惊悚。
「你们小女孩，喜欢什么？漂亮裙子，哦对，我还能给你恢复感官，你不心动吗？」
「还是你想见你父母？我可以想办法哦。」
我看着他，就算是他提出这样的条件，我还是忍不住的想哭。
「说话。」
我浑身发抖，不发一语。
亦柘没了耐心，甩手把我扔到一边，我重重磕在床头上，一时间头昏脑胀。
等我意识恢复清明的时候，亦柘在我旁边已经睡着了，我浑身都没力气，缩在床头发抖。
亦柘的家里不知道是不是经常带小鬼回来的原因，总让我感觉到寒冷，气味也不像在斯夜家里感受到的那样舒服，华丽的房间总让我感觉阴郁又可怕。
我止不住的想起斯夜。
我想起斯夜抚摸过我眼尾的每一个瞬间，神的脸上充满了对我的怜惜，擦去只有他看得见的眼泪时周身也充满了只有我能感觉到的温柔。
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好了，只是初恋被拒绝了而已，神拒绝我有什么好稀奇的呢，我不那么任性就好了，我现在真的，太后悔了。
我一边哭一边想斯夜，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微微发亮，亦柘醒了。
「你很吵，小鬼。」
他扭头看着我，我抖的更厉害了。
他忽然睁大眼睛，伸出手拉我，我没躲的及，眼睁睁看着他的手穿过我的胳膊。
他语气充满了怒。
「斯夜给你渡气了？」
他怒发冲冠的样子好可怕，我不敢说话，只感觉又冷又困。
他笑起来，我只感觉毛骨悚然。
「如果我现在强行把气渡给你，会有两个结果，一是你死，二是你变成我的小鬼活下来。」
「你选哪一个？」
我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绝望过。
「不要…….求你……不要…….」
「做不了我的收藏品，就灰飞烟灭吧。」
他伸手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按在床头上，我没想到我作为鬼也能感受到濒临死亡的感觉，这种强烈的窒息感让我又无比的想活下去。
斯夜，救救我。
意识逐渐模糊了，休克前我感到脖颈上的力瞬间消失，我开始大口的喘息。
房子陷入剧烈的震动中，黑色的烟雾弥漫在房间里，我从床上摔下来，术还把我的手禁锢在床头，我随着震动被甩到墙上，余光看到亦柘大惊失色的表情。
「你怎么叫来斯夜的！」
身边的黑雾逐渐凝结，幻化成人形，我看到我的神，挟着怒气而来。
斯夜俯身抱起我，熟悉的气味再一次包裹了我，我意识又回笼了一些，看到熟悉的斯夜，眼泪再次充满眼眶，我伸手就搂住斯夜的脖颈埋在他的颈窝，无力的喘息洒在他的领口。
「亦柘，明天见。」
我从没听过死神这样礼貌又恐怖的语气。
意识短暂的模糊后我跟着斯夜回到了我们的小家，我被斯夜抱进了他的卧室，我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斯夜就按着我的后脑吻上来，跟第一次亲吻的温柔不一样，这次很激烈，我也体会到体型差距这个东西，我坐在他手臂上，完全无力招架，他力气好大，我只能被动的接受。
但是斯夜还是贴心的留给我喘息的时间，片刻后又吻上来。
这样强势的吻，让我感觉到他的占有欲，神对我的占有欲，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开始小心翼翼的回应他。
抬手搂住斯夜的脖颈时我感觉到我的手臂恢复了原样，斯夜也感觉到了，然后他就弯身把我放在床上，我一脸迷茫，不继续吗……
斯夜站在床边脱衣服，我没说话，忍着困意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看。
他换了睡袍就坐在我身边伸手摸索我腰间的拉链，我吓的一个激灵，刚去按住他的手他就开口：
「你现在气息不稳，跟我贴着会好一点。」
我知道我现在很虚弱，但是也没有虚弱到需要他亲手给我脱衣服的程度吧，我扯过被子。
「我在被子里脱。」
片刻后，我的小裙子被我丢出被子外。
死神给我把裙子挂起来，然后掀开被子躺在我身侧。
他伸手抚摸上我的脖颈，随着他的触摸我想起我脖颈上被亦柘掐出来的伤痕，还有阵阵的疼痛，看起来应该很恐怖，我伸手就要推开他的手，斯夜伸手按住我的手，凑过来将吻落在我的脖颈间。
太让鬼心动了。
回来以后我俩都没有提那天发生的事情，我现在太难受了，只想跟他待在一起，别的什么都不想说。
潮湿的吻轻轻的落在脖颈间，我又痒又难受，忍不住哼哼了一声。
我明显感觉到斯夜僵了一下，他最后亲了亲我的脖颈，我感觉到最后一丝疼痛也随着他温柔的亲吻消失，斯夜鼻尖蹭过我的颈窝，轻微的叹气后把我搂进怀里。
这次的相贴的感觉很不一样，斯夜身上的气息源源不断的传达到我身上，他身上也让我觉得好暖。
「为什么今天感觉你是热的？」
「怕你感觉冷，我用了术。」
「……谢谢。」
「今天吓坏了吧？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鼻尖贴着斯夜的胸膛，忍着想伸手摸摸的冲动回答他。
「是我太任性了，对不起。」
我伸手搂住死神的脖颈，把脸贴进他的颈窝，又鼻酸起来，斯夜抚在我背后的手轻轻的拍拍。
「亦柘对你做什么了吗？」
我回忆起来昏暗房间里亦柘看着我的阴冷目光，逼问我时堪称疯狂的态度，我止不住的颤抖，摇摇头，什么也不想提了。
「你当时怎么会忽然出现？」
我抬头看着斯夜的眼睛。
斯夜理了理他被我扯乱的睡袍领口。
「你在求救的时候无意识间用了你的第二个愿望。」
「我们神之间互相不知道对方的住址的，也不会互相拜访，你从我办公室一出去就消失了，我感觉到了亦柘的气息，但是我怎么都找不到他，他带你去的不是登记的住址，是他收藏小鬼的地方。」
「你求救的时候，我听见了，而你许愿的时候一定会把我召唤到你身边。」
我看着斯夜的眼睛，里面流淌着温柔怜爱的光，我怎么能不为他沦陷呢，他是这样一个温柔的神，还是……只对我这样的神。
我埋进他怀里。
他抚摸我的后脑。
「睡吧，你现在需要休息。」
「我醒来的时候你不会不在吧？」
「我会一直在。」
我的意识逐渐消弭于他温柔的诱哄中。
「你快把我挤下去了贺遥。」
我在斯夜无奈的语气里恢复了一点意识，我睁开眼迷蒙的看向他。
白色的睡袍领口敞开，我的手伸到里面搂着他的腰，整个鬼埋在他怀里，他的长发落在我的脸颊，搔的我感觉痒痒的，我躲了一下，贴在他胸口不想动弹。
脸被他伸手推了推。
「往里面躺躺，我要掉下去了。」
我不想动，过了一会听到斯夜无奈的叹息，我被他伸手抱到他身上，他带着我往床中间挪了挪，又给我把被子掖好。
「床好舒服……我以后能不能不睡沙发？」
「我看你是在耍赖。」
「我没有。」
「那我考虑考虑。」
我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宠溺的语气意识逐渐清醒过来。
死神现在对我好温柔，让我有一种他也很喜欢我的错觉，那天的事情在嘴边呼之欲出，我咬唇，还是决定……转移话题，不要说了。
「你是不是该去上班了？」
死神摸摸我的发顶。
「你傻了？你回来的时候是早上，睡了一觉现在才到下午。」
「喔……」
「明天处置亦柘，你需要跟我一起去。」
「处置？」
「你这次召唤我到他收藏小鬼的地方，我们就算是找到证据了，之前我们一直苦于找不到证据处置他，我昨天走之前通知了其他的神，接下来你只要跟他囚禁起来的小鬼一起作证，我们就可以处置他。「
我点点头。
「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斯夜又问了这个问题，我想了想。
「你感觉到我身上他的气息了是吗？」
死神低低的嗯了一声。
「刚醒来的时候有抱过我，有闻我，后来掐过我下巴，然后就没什么接触了。」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斯夜握在我腰上的手逐渐加重力道，我闷哼了一声，斯夜才赶快松开。
「贺遥，那天……」
我一下支棱起来，伸手就捂住了斯夜的嘴。
「不然……我们还是先别说这件事了好吗？」
「或者，你就当我没跟你说过。」
我看着斯夜的眼睛，我有点贪心，我太喜欢此刻的氛围了，我不想把事情挑明，至少不要是现在。
「好不好？「
死神点点头，伸手把我的手拿下来。
晚上我还是回到了客厅睡，斯夜犹豫了很久也没有说什么，黄昏时的情意缱绻仿佛做梦一般，晚上我没有看电视，躺在沙发上，脑海里都是昨天一天的光怪陆离。
斯夜耐心的牵我的手的时候，保护我的时候，强势的亲吻我的时候，拥我入怀的时候，每一个瞬间都让我沦陷，可他是神，我这样孤单飘零的小鬼，怎么能，染指神呢。
可是我又怎么能轻易地消除我的喜欢呢，还是我，第一次的喜欢。
「在想什么？」
听到声音我半撑起身子回头，斯夜在我身后不知道站了多久，窗外的月光洒在他袍角上，他从暗处走进月光里，然后坐在我身侧。
我不知不觉的开口：
「在想你。」
斯夜伸手把我滑落的肩带挂回肩上。
「我也是，贺遥。」
我看着他温柔又清冷的眼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什么？」
斯夜手撑在我颈侧，俯身贴近我。
「我说，我也在想你，贺遥。」
我沉默了一会，抬头靠近斯夜。
「神也会想我的吗？」
斯夜的鼻尖与我的鼻尖相触。
「对。」
神好像在诱惑我，可是在这个时候，我莫名的有些害怕，有些抗拒，我猛地偏过头。
「你该去睡觉了。」
斯夜还维持着贴近我的状态，长发落在我胳膊上，凉凉的，软软的。
「贺遥……」
「斯夜——」
我扭过头打断死神的话。
「我们，先冷静一段时间好吗，我暂时，不想许第三个愿望，你再收留我一段时间，我想好了就走。」
斯夜的表情凝固住。
我看到神的无措。
他起身，不发一语的回了楼上。
我一晚上都没有睡着，第二天裹好袍子就跟着斯夜出了门，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但是斯夜在出门的时候还是牵起了我的手。
今天的办公楼比以往要喧闹些，不像以前的秩序井然，周围的人陆陆续续向斯夜问好，斯夜带我走进一个大厅，将我安排到座席上。
「这是证人席，能做证的待会都会跟你坐在一起，很快就会结束的，不要害怕，乖。」
斯夜摸了摸我的头，起身走向厅首之位。
外面的人陆陆续续的进来落座，过了一会有工作人员带着一群看起来很虚弱的鬼坐到我身边，我想这就应该是，被亦柘囚禁的那些小鬼，粗略一看有二三十个，亦柘真的丧心病狂。
「审判神到——」
我闻声抬头，斯夜已经起身，门口有个穿着一身华丽白色衣裙的女人走了进来，她一头金发，容貌姣好，浑身散发着温和耀眼的光芒。
她走进来时目光落在我身上，对我微微一笑。
我愣愣的看着她，也回了一个笑容。
她从容的与斯夜打过招呼后坐在他旁边的位置。
神到齐后，亦柘很快就被押上来。
他已经不复往日的俊美，整个神看起来极其憔悴，衣衫褴褛浑身是伤，连开口都成困难的模样，看来，神也会受罚。
死神宣布审判开始后，那位审判神就展开案卷开始宣读亦柘的罪行。
然后我和身边的小鬼依次作证。
整场宣判非常安静顺利，我的注意力却都在那位审判神身上，她看起来，好像认识我的样子，而且，她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让我情不自禁的想要接近她。
亦柘最后认罪的时候还是被斯夜虚虚抬手扶了一下才有劲开口。
「我认罪，但我不后悔。」
「我只是喜欢这些各异的生命，他们的差异性让我流连忘返，我这些年的修为，全都用来供养他们了，为他们提供好的外在条件，恢复感官，她们都乐意的！」
「就比如说贺遥，难道她会喜欢斯夜你？你能给她带来什么？她拥有三个愿望，你能给她同等代价的什么？」
整场审判都很平静的斯夜开了口。
「他们是真的乐意，还是被你逼的？」
我看到斯夜抬眼，目光凉薄，锁定亦柘。
「你怎么养那些鬼？你这些年有好好的送走一个鬼吗？你身上的那些修为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在你手里灰飞烟灭的鬼有多少你记得清楚吗？」
「至于贺遥，她想要什么我都会给她，不劳你这个罪神费心。」
亦柘再想说什么已经说不出来了。
审判神宣读最后的判决。
废除神籍，永不超生。
而我因为斯夜说的那句话，还坐在下面看着他出神，直到亦柘被带走，人群散去，斯夜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他朝我招手。
工作人员随即把我带到他和审判神身边。
「你好呀，贺遥。」
审判神温柔的冲我打招呼。
我局促的点点头。
「您好。」
「这次被吓坏了吧？」
审判神感觉太温暖了，像妈妈一样，我止不住的想贴近她。
「还好，斯夜有好好安慰我。」
审判神伸手抚上我的脸颊，她的手好温暖。
「这几天，是不是有困惑的事情？」
我疑惑。
「您怎么知道？」
审判神笑意浅浅。
「因为我是神啊。」
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有点害羞。
审判神又继续说：
「要不要到我那住几天，我可以带你做一些你想做的事情。」
我睁大眼，是爸爸妈妈……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正要答应，斯夜按着我的肩把我拉到他身边。
「她是我的，她哪里都不去。」
审判神看了斯夜一眼。
「这个问题交给贺遥自己决定，」审判神俯身看向我。
「愿不愿意跟我走？」
我想起这两天跟斯夜在一起时的凝滞与尴尬，还有审判神跟我提的……我握紧了拳。
「我愿意。」
审判神对着斯夜礼貌一笑就欲带走我。
斯夜却拉住我。
「等等。」
我回头看着他，他伸手切断自己一束头发，绕过我手腕，片刻那束头发就化成一个银黑色的环戴在我手腕上。
「想回家的时候把它扯断就可以，只有你才能扯断。」
我看着斯夜垂眸凝视着我手腕的模样，心底万千情绪翻涌，但是我知道，我俩现在，都需要一定的空间来冷静一下。
「那我走了。」
我缓缓抽回手。
斯夜看着我的眼睛。
「早点回来。」
「……好。」
审判神带我走出大厅的瞬间我看到周围的一切景物都在飞速的变化重叠，直至组成一个新的空间，我们站在一栋白色的小房子前。
「贺遥，我们到了。」
审判神带着我走进房子。
跟斯夜的房子一样简单，但是更温馨更可爱一些，家具和摆设都是暖色系的，房间里的味道像是在阳光下曝晒的甜甜的曲奇，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童话里的糖果屋的感觉。
「我走之前烤了饼干，现在应该好了，你来。」
审判神的衣服进入房间就变成一件简单的白色长裙，我跟着她走进厨房打开烤箱，真的是曲奇。
「神还可以烤饼干吗？」
审判神笑着把饼干夹出来放到盘子里。
「神的娱乐活动有很多，比如说我喜欢下厨，斯夜喜欢看剧。」
我点点头。
「斯夜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个很好的神。」
我睁大眼睛错愕的看着审判神。
「我们神不喜欢说自己的年龄，不过斯夜的确还小，就一百来岁，所以他才会那么心软，你很幸运，遇到他。」
「我叫芙兰，你可以叫我……姐姐？」
我看着芙兰的表情，写满了我就是在装嫩但是你不能嫌弃我哦，我点点头。
「姐姐。」
芙兰端着饼干带我到客厅坐下，我接过芙兰递给我的饼干。
「我进来就闻到这个味道，没想到真的是饼干。」
「不是啊。」
芙兰笑着否定我。
我疑惑。
「嗯？」
「其实你也是闻不到味道的，你所感知到的被你称为味道的东西，其实是你的感觉。」
「比如说，你会觉得斯夜身边很好闻，是因为你依靠他所存在，你第一次见到他联想到的东西应该就是你一直以来感觉到的他的味道。而我，是因为你觉得我很亲切，看到我和我的房子就联想到了曲奇对不对？」
「在亦柘身边不到一天就那么虚弱是因为亦柘的气息跟斯夜的相悖，才会对你的伤害那么大。」
「所以，在我这可以多呆几天，而且斯夜还给你了这个手环，你会很安全。」
「哦对了，我刚刚恢复了你的感官，你可以尝尝这个饼干，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我消化着芙兰告诉我的信息，将饼干送入嘴里的时候，我在想，我第一次见到斯夜的时候，想到的是什么呢。
下午的时间芙兰带我一起在厨房里忙活，晚上芙兰竟然还邀请我跟她一起睡，神怎么这么热情，让我感觉受宠若惊。
「我一个人呆了太久啦，难得有小孩过来，快上来吧。」
芙兰站在楼梯口笑眯眯的看着我，让我感觉浑身都暖暖的。
「好～」
躺在床上我明显感觉到芙兰也睡不着，跟我一样老是翻身。
想了想，我还是问出口。
「您今天，进来的时候对我笑，您好像认识我？」
芙兰停下翻身的动作。
「这个啊，其实前几次在工作中见到斯夜我就发现他有一些变化，他的气息掺了一些甜，再联想到这段时间递交上去三个愿望的小鬼清单，只剩你一个没有去投胎，我就知道了。」
「后来我问了问他，就知道你了，他那段时间的状态积极了很多，其实，斯夜为你做了很多，你知道吗？」
我有点愣，芙兰的意思是，还有我不知道的部分是吗？
芙兰打开了床头灯，靠在床头上。
「那天你被那个怨灵攻击，他第二天不顾自己的伤势发动了全部力量把怨灵抓到并且加重了惩罚，还提前下班回去看你，我听他说还好回去的及时。」
「斯夜是个很古板的神，他从来不会迟到早退，你是他第一个例外。」
我想起那天斯夜推开卧室门的时候匆忙的脚步，那天，他好像真的比以前要着急很多。
「现在所有的怨灵他都改变了约束方式让他们永远不可能逃脱，具体的方式，我相信你不会愿意知道的。」
「还有中转处的事情，很好笑。」
我也坐了起来，好奇心越来越重。
「斯夜成为神以来基本上没去过中转处，每隔一段时期清理的时候会有小神拿去一点东西问他要不要，他偶尔会要一点日用品。」
「上次为了你去中转处拿东西，那么多，小神还到处给斯夜找麻袋，最后斯夜扛着麻袋走的，我们这一片的神都知道了，斯夜被笑了好一阵。」
我紧紧攥着手里的被角，想着那天斯夜略显狼狈的扛回来我的包裹，鼻子酸酸的，有点忍不住的想哭。
「其实这些事情，都还好，让我惊讶的是这次你被亦柘掳走之后，斯夜简直……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芙兰好像在回忆那天的事情，表情很不好。
而我，听到芙兰提到那天，浑身都紧张起来。
「简直，快要入魔的样子，他找了他认识的所有的神想办法找你，但是亦柘藏的太好了，我们没有办法，还是另外一个资历较深的神说，只能等你求救召唤他。」
「斯夜的状态很紧绷，难得发了脾气，严厉处置了当天的鬼。」
「直到找到你。」
「亦柘被关押的时候，斯夜授意用了私刑，不然亦柘不会是……那天你看到的那样，你被亦柘掳走，斯夜真的非常生气。」
「斯夜还提前跟我说，不用对亦柘心软，照最狠的审判来。」
「斯夜真的很重视你。」
「所以……」
芙兰伸手拍拍我的肩。
「你心里的困惑，有解开一点吗？」
我咬唇。
「重视……也不等于是喜欢。」
「神爱世人，我只是一个小鬼。」
芙兰笑了起来。
「这样的重视，不叫做喜欢都说过不去。」
「第二天的审判，我可是看到他唇瓣被磨破了喔。」
我猛地抬头，又心虚的低下了头。
「斯夜吻你的时候，你没有感觉到什么吗？」
「难道没有，占有欲吗？」
我呼吸有点乱了。
「您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你和斯夜都太年轻了。」
芙兰抱着臂，一脸的得意。
片刻后，芙兰又说：
「但我想，你和斯夜都是第一次，正因为是第一次，斯夜这个古板的神，才会畏首畏尾，他也会有顾虑。」
「但是，」
「你拥有三个愿望的同时，你也就拥有了跟他并肩的权利，留或不留，都在你。」
「好了，太晚了，睡吧。」
我点点头，满怀心事的躺下。
审判神家里的氛围很温暖，在这朦胧的暖意间，我和斯夜的相处在我脑中放电影似的过了一遍，我想起我们的初见。
想起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知道我是谁吗？」
我终于记起我见到斯夜时第一时间联想到的东西。
是毕业典礼那天去学校前跟同学一起去花店，在花店里见到的黑玫瑰，孤独，神秘，却又芬芳，让人想要接近。
我想起花架旁边展示的黑玫瑰的话语：
「温柔真心独一无二你是恶魔且为我所有。
「您是永久的恢复了我作为鬼的感官吗？」
我第二天一下楼就闻到了蛋糕的香气，我确定这不是我的感觉，我走到芙兰跟前紧张的看着她。
芙兰眉眼弯弯。
「是呀，算是亦柘吓到你我给你的补偿。」
我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谢谢您。」
芙兰伸手摸摸我的头。
「尝尝蛋糕吧，我刚做好。」
我接过芙兰递给我的叉子开始品尝。
「真的很好吃！」
芙兰又给我切了一块。
「那就多吃点，斯夜可不会做这么好吃的东西。」
我吞咽下嘴里的蛋糕，迟疑了一下还是问。
「那我能跟您学吗？」
「做给斯夜吃？」
「嗯嗯。」
芙兰靠在橱柜上，笑着看我。
「贺遥，你是不是喜欢斯夜？」
我手里的叉子落到台面上，一声清脆的响，芙兰好像已经把我看透了，我默默的垂下头。
「我们这种小鬼，是不能跟神在一起的吧。」
芙兰走近了几步。
「只要神愿意而且不逾矩就可以啊。」
芙兰抬起我的下巴，我望进她温柔的眼睛里。
「而且斯夜，可是掌管所有鬼的神哦。」
接下来在芙兰家待的几天，我都有点心不在焉，不过我好像有那么一点做甜点的天赋，学的还不错。
芙兰去上班我一个人在家里练习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芙兰告诉我有关于斯夜的那些事情。
还有她说，只要神愿意就可以。
每每想到这里，我总会想到我剩余的最后一个愿望。
我可以许愿让斯夜爱我吗。
我能成为神的偏爱吗。
在芙兰身边第五天的时候，芙兰下班回家就牵起我的手，微笑着跟我说：
「我带你去看你爸妈吧，今天是个好日子。」
我完全没想到这么突然，浑身开始轻微的颤抖，无措的眨眨眼问芙兰。
「现在就去吗？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芙兰摇摇头。
「你只能看见他们，他们看不到你的，什么都不用准备，走吧。」
芙兰伸手覆盖上我的眼睛。
「好了，睁眼吧。」
睁开眼的一瞬间我的泪意便止不住的上涌，是即将进入夜晚的时刻，我们站在我家小区门口，熟悉的大门，保安，路灯，旁边我经常去的小超市店里的狗狗正趴在台阶上打盹。
这熟悉的烟火气让我难受的浑身都痛起来。
芙兰握紧我的手。
「你带我进去看看好不好？」
我点点头，带着芙兰走进小区。
现在好像是春天，虽然感觉不到冷意，但我看到了新绿的草木，听到了一些悦耳的鸟鸣。
我往我们家的方向走去，忽然想到一个事情：
「这边，距离我死后，已经过了多久了？」
芙兰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说：
「快两年了。」
「我们那边的时间，比人间的时间要漫长一些。」
我点点头。
竟然都两年了。
走到熟悉的单元门门口，我还是握紧了芙兰的手，芙兰主动迈步带我上楼。
当记忆中的家门再次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我的眼泪，我有点害怕了，我担心爸爸妈妈，我想知道他们过得好吗，可是到了跟前，我还是胆怯了，我害怕他们过得不好，但是我更害怕，他们过得不好我却无能为力。
芙兰伸手摸摸我的头。
「不用那么担心，神不会让你看到太坏的结果。」
芙兰蒙上我的眼睛，再次睁眼的时候我就出现在了家里，我站在门边，鞋柜旁边立着行李箱，我急切的抬头在客厅里扫视，没有人，但是一切照旧。
一切，照旧？
我毫无意识的松开芙兰的手，缓缓走进客厅，一切都熟悉的让我感觉时间好像从未流逝，玻璃柜里我们一家三口的合照还有我获的奖和证书还在那里，电视柜上我初中毕业旅行带回来的纪念品小猪也还在它原来的位置，阳台上我养的多肉还跟爸爸妈妈养的吊兰并肩挨着，沙发上我最爱的那个毛绒抱枕也还在。
我好像从未离去。
从卧室的方向传来声音，我回头，脚步缓慢的往我的卧室走。
门半掩着，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
我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偷偷进去就看见一抹白色的影子挤开门从门里钻出来，白色的毛发穿过我的身体站在我身前，鼻子对着我的方向在空气中用力的嗅闻。
是我的小狗。
是我的小狗啊。
她是不是感觉到我，是不是看到我了，才这样……
我想低身去摸一摸她，却在俯身的瞬间听到房间里妈妈的声音：
「点点？出去干嘛，进来呀。」
在那一刻，我感觉到门被完全拉开，有灯光大片大片的洒在我身上，我心心念念想见的妈妈就在我面前，我却连抬头都不敢，我浑身发抖，看着在我身边打转的焦急的点点，眼眶模糊的厉害。
芙兰的手掌轻轻抚摸过我后背，我逐渐有力气站直，妈妈逐渐出现在我视野里。
妈妈老了好多啊，这才两年……妈妈的头发都白了好多啊……还有眼尾的皱纹，只有那种温柔，还留存在妈妈的眉眼里。
妈妈伸手拍拍自己的大腿。
「来，点点，进来，还要拍照呢。」
这个熟悉的动作更让我泣不成声，这个动作是我教点点的，拍拍腿她就会跟着你，高兴的时候还会上来抱大腿。
点点走到妈妈身边，最后还回了一下头，我看见她眼睛里思念的神色。
「老婆，快来拍照了。」
是爸爸的声音，感觉也…苍老了许多。
我跟着妈妈和点点一起走进我的卧室。
爸爸正坐在我卧室的床尾，拍拍身边的位置让妈妈过去，妈妈坐下，然后跟爸爸一起抱起点点，点点好像很熟练的样子，坐在爸爸妈妈中间乖乖的。
然后我看到爸爸拿起拍立得，熟练的找好角度，妈妈还比了耶，拍好后爸爸放下点点，等待了一会拿出相纸甩了甩，我还想着爸爸真fashion，然后爸爸拉起墙前的一道帘子。
全都是照片。
我站在原地僵住，妈妈却已经扯好胶带把照片贴在一个位置。
然后我看见爸爸妈妈轻轻抚摸着照片。
「遥遥啊，今天是你离开爸爸妈妈的第六百天，爸爸妈妈在这边很好，你在那边好吗？」
「你不要担心我们，我们已经慢慢振作起来了。」
「遥遥，爸爸记得你说要做一个勇敢的人，你做到了，虽然爸爸有点怪你，但是爸爸妈妈仍然为你感到骄傲，你是一个勇敢的好孩子。」
「不过如果再来一世，你如果还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就不要那么勇敢了好不好？」
我跌坐在地上，点点从妈妈脚边蹭过来贴着我。
「遥遥，妈妈很想你……」
「为什么当时没有陪你一起去呢，出事的是我就好了……」
爸爸推了一下又开始掉眼泪的妈妈。
「爸爸妈妈已经决定每年去两个地方，代你去看看这世界的美好，就像你以前跟我们说的一样。」
「上一次去的是西藏，这一次是三亚，我记得你说你想去呼吸高原的空气，也想去海边看看。」
「爸爸妈妈替你看了，是你想的那样，很美。」
「我们一路上也都带了点点，我记得你说去哪里都要带上她，她也是你的家人是不是？」
「爸爸妈妈都有听你的。」
「只要爸爸妈妈在，这个世界上就永远还有人思念着你，你不要担心，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你永远是爸爸妈妈的oneandonly。」
…………
我忘了爸爸妈妈还说什么了，只记得他们带走了点点，熄灭了灯，掩上了门。
我感受到悲伤的味道，像是大雨过后被浸泡的树木草叶，潮湿的让我浑身都痛。
我回到芙兰家里什么都没说就上楼了。
芙兰是个很好的神，她什么都没有问我，也没有进来安慰我，她让我一个人在卧室里呆着，给了我足够的空间。
爸爸妈妈离开房间后我平复了很久才能起身去看那面照片墙。
上面有很多我的自拍，很久以前用爸爸妈妈手机自拍的，爸爸妈妈挑了好看的都洗出来了，我的毕业照，在同学手机里的自拍，我和点点的合照，跟爸爸妈妈的合照。
还有爸爸妈妈去西藏和三亚的照片。
每一张合照都有留我的位置，爸爸妈妈中间，点点上面的位置，都有留给我。
我扶着墙感觉又要开始哭了，忽然爸爸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一起急匆匆的传过来。
「……相机好像忘在遥遥房间里了，我找一下。」
我还没来得及躲一下爸爸就已经走过来擦着我肩膀，弯身拿过旁边置物架上的相机。
我好像被假性拥抱了一下，眼眶滚烫的我好像都能感觉到爸爸身上的温度，我想起上一次被爸爸拥抱，还是网上录取通知出来的那一天，我们一家三口轮流拥抱庆祝，点点在我们身边兴奋的转圈。
那时候的我，还那么鲜活。
爸爸已经拿着相机出去了好一会了，我却保持着姿势在原地僵硬了很久。
芙兰走过来担心的看着我。
「贺遥……」
我转过身，泪如雨下。
「……我没事」
「姐姐，你能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吗？就一会。」
「……好。」
房间里什么都没变，甚至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我的小熊也安安静静的靠在我的床头。
我坐在床边靠着我的小熊，眼眶的酸涩不断滚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
门被挤开。
我抬眼。
是点点。
她在空气中嗅闻了很久，最后来到我腿边，毛茸茸的身子穿过我的腿靠在床边。
我伸手，好想抚摸我的小狗。
却是徒劳，我径直穿了过去。
一个恍惚，我的手搭在了点点脑袋上。
我抬头看向门外的芙兰，芙兰对我温柔的微笑，伸手点了点手腕。
我明白了，是有时效的。
我颤抖着手抚摸点点毛茸茸的大脑袋，点点好像回来就洗了澡，身上是熟悉的香波味道，她身上好热，好软。
我跪坐在地上抱住我的小狗。
点点温热的鼻息落在我肩颈，热情的舔我脸颊。
「是我，点点……」
「是姐姐……」
手边的触感开始消失。
我快速的看着点点开口。
「帮姐姐照顾好爸爸妈妈。」
我又变成了点点看不到的样子，点点焦急的在原地打转，嗅着我的气息在床边哀声叫唤。
我趴在床上哭泣，听到爸爸妈妈被吵醒，进来带走了点点，关上了门。
芙兰走进来坐在我旁边抚摸着我的脑袋。
「贺遥，你真的是一个很勇敢也很优秀的小姑娘。」
我捂着脸，声音断断续续。
「可是……可是……我不孝顺。」
我听到芙兰难过的叹息。
「回去吧。」
「……好。」
在房中失神着坐了很久，芙兰还是敲敲门走进来。
「还好吗？」
我看着芙兰有些疲惫的神色，我这一趟好像耗费了她很多力量，我点点头，脸贴在膝盖上，想起上次情绪崩溃的时候斯夜温柔的安慰我的时候。
「今天谢谢您，辛苦了。」
芙兰温柔的摇头。
「毕竟这是斯夜做不到的事情，我带你去，也是想让你放心一点。」
「其实你爸爸妈妈除了去旅行完成你生前的愿望之外，也经常参与公益活动，帮助了很多需要帮助的人。」
心脏剧烈的疼痛。
「所以我当时才会想去救人，爸爸妈妈从小就是这样教我的，温和，善良，勇敢。」
「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芙兰点头。
「你说。」
我抬起头。
「为什么点点可以发现我？」
芙兰抚摸着我的长发。
「因为她很爱你，失去你她也很痛苦，她一直记着你的味道，而且狗狗，能看到一些人类看不见的事物。」
我靠着床头痛的浑身蜷缩起来。
「……我也很爱她，我一直当她是我的家人。」
「她是很可爱很漂亮的小狗，我也很喜欢她。」
「谢谢您。」
在这段对话后，我真正觉得我是孑然一身的了，我飘荡在这里，无所依归。
我好希望，我身边，哪怕有一个就好，一个永远坚定在我这边的，永远不会离开我的人。
我希望这个人是我的神，是斯夜。
斯夜，可以吗。
我看着芙兰，声音还带着一些颤抖。
「我明天，想回家了。」
芙兰愣了一瞬然后才反应过来。
「回斯夜那里是吗？」
我点点头。
「你想清楚就好，那先休息吧，你今天哭太久了，再这样伤神下去，我可要叫斯夜来接你了。」
「谢谢您。」
「好啦，快睡吧。」
「好。」
第二天我带着审判神给我装的好大一兜甜品跟她告别。
「其实不想让你这么早走的，不过听说斯夜最近办公越来越严厉，你还是先回去比较好。」
芙兰依旧笑眯眯的。
「这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谢谢您的照顾，还带我了了我的心愿，真的非常感谢您。」
我躬身，被她扶起。
「你来的这段时间我也很高兴，不过我也知道你很想斯夜，快去吧。」
我点点头，伸手扯断了手上的环。
视线清明的时候，我已经出现在了斯夜的家门口。
我上前，伸手正欲敲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你回来了。」
斯夜注视着我，眼里有我看不清的情绪。
我嗯了一声，走进门。
刚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柜子上就被斯夜从背后拥住，我终于闻到他身上那种清浅却十分好闻的气味。
我在他怀里转过身，扯住他的衣襟。
「斯夜？」
「嗯？」
「我想许我的最后一个愿望了。」
斯夜的身子僵硬了一瞬。
「……好，你说。」
我抬眼注视着斯夜。
「你可以永远爱我吗？」
斯夜愣住了。
过了一会，他扬起一个笑容，低头，鼻尖与我的鼻尖相触。
「如果是这个愿望的话，那你就不用许了。」
我懵，我又被拒绝了吗。
「我已经爱上你了，小鬼。」
他的吻落在我的唇上。
他闭眼的样子也好好看。
他给我留出空隙来喘息的时候，我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已经爱上你了。」
我沉浸在不可置信的状态里，楞楞地看着斯夜。
「小鬼，你之前说的喜欢我，还算数吗？」
我咬唇，点点头。
「那你的愿望给自己留着吧，做我的爱人好吗，死神的爱人。」
有一些热意涌到眼眶边。
「那我有什么特权吗？」
斯夜把我抱到柜子上，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温柔禁欲的气息逐渐漫过来。
「可以睡神的床？可以偶尔指挥一下神？可以光明正大的看神？」
我伸手搂上斯夜的脖颈。
「那敢情好。」
耳鬓厮磨间，斯夜的吻将我温柔淹没。
「斯夜，你把家里改变了很多诶。」
我走进客厅，看着那边橱柜上多出的一些厨具，沙发上多出的抱枕，窗台上摆放的几盆花，感觉很新奇。
斯夜清清嗓子坐在我旁边。
「审判神说你做甜品做的很好，你还很喜欢生命力顽强的东西，还喜欢柔软的东西。」
我愣了一下，那天的记忆涌上心头，我还是笑着点点头。
「姐姐心好细喔。」
「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嗯？」
我扭头看他，斯夜竟然会给我准备礼物，是庆祝我回家吗，莫名的有点期待。
斯夜手放在背后，表情有点紧张。
「先说好，你不许哭。」
我有点迷惑，收礼物为什么要哭。
「快拿出来吧。」
斯夜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纸盒递给我，我拿过，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很像斯夜的手笔。
我深呼吸了一下。
「那我拆啦。」
斯夜伸手摸摸我的头。
「好。」
我拉开丝带打开纸盒，动作凝滞在半空。
是我们一家三口还有点点在我生前的最后一张合照，被斯夜装在木制相框里，朴实又温柔的，很斯夜的礼物。
我没有哭，而且觉得浑身都很温暖。
现在，我在这边，也有可以一直念着爸爸妈妈的东西了。
我抬眼看向斯夜。
「谢谢，其实，之前我还在想，如果时间过得太久，我忘记了爸爸妈妈怎么办，现在好了，有照片的话，我就能一直记住他们的样子了。」
斯夜伸手把我抱进怀里。
「审判神说你去人间那一趟很是伤神，贺遥，你难过，我也很心疼。」
「其实爸爸妈妈也都有振作起来，我只是难过我不能在他们身边尽孝，觉得自己……」
「我知道，我都知道。」
斯夜搂住我的劲大了些。
我笑。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的？」
斯夜轻轻扯了扯我的头发。
「我给你的由我发丝制成的环，不仅可以代替我给你补气，而且还能感受到你的情绪，你离开我的那段时间，你的喜怒哀乐，我都知道。」
「那我扯断了岂不是很可惜。」
我推开斯夜睁大眼看着他。
斯夜笑着捏我的脸。
「你以后还想离开我吗？」
我撅嘴。
「那可说不准，万一你以后对我不好。」
斯夜立马就皱了眉。
「你这小鬼，还想着离开我，我告诉你，我永远都不会对你不好，你可别想着跑，你们小鬼都归我管。」
我笑着被斯夜搂进怀里。
「但是神归我管呀。」
「……部分归你管。」
「那也是归我管。」
斯夜给我的安全感很强烈，我从回到他身边开始，就觉得很安定，很想倾诉，很想睡觉。
于是我把回去的经历都跟他说了。
带着眼泪，事无巨细。
我跟他说我喜欢的那家小超市，说温柔的超市阿姨，说那个憨憨的喜欢疯玩的超市小狗，说起我的小区，我的邻居，我的同学，说起我的家，说起爸爸，说起妈妈，说起我的点点。
斯夜一直温柔的听，温柔的给我擦眼泪。
「斯夜，我曾经看过一个问题，叫做你什么时候觉得你的狗狗也是爱着你的。」
「嗯。」
「我很喜欢点点，我十岁的时候爸爸妈妈买把她带回家的，她是个很聪明很懂事的女孩，也很贪吃，长的胖胖的，不过……这次回去，有感觉她瘦了……」
说到这里，我意识到什么，鼻子再一次酸了。
「点点是爱着我的，点点还保护过我，她是像我一样勇敢的小女孩。」
「她已经是我的家人了。」
我有点语无伦次了，我不知道我想表达什么了，因为我忽然意识到，点点快十岁了，那是不是……
「别想了。」
斯夜把我抱到怀里。
我靠在他颈窝，想起那天见到的点点，想到她在空中嗅闻着我的味道，想到她凑过来安慰看不到的我，想到我俩短暂的拥抱，想到她热情的舔我，她那么热，那么软，像记忆里一样，像我怀念的一样。
我的点点。
「贺遥，你还有我。」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我会永远爱你。」
「神从不食言。」
我还是忍不住哭泣，颤抖着搂紧了斯夜的脖颈。
「好。」
下午跟斯夜分享了带回来的甜品，晚上要睡觉的时候我洗完澡已经自觉的往斯夜的卧室走。
斯夜已经洗好澡靠在床头看书，看着我推门而入还有点惊诧的模样。
我关上门站在门口。
「你女朋友今晚要睡你卧室，快同意。」
「又不是第一次睡了，谁拦得住你。」
我看到斯夜明显的紧张，还有他的嘴硬，好可爱哈哈哈。
虽然不是第一次睡，但是是确认关系后的第一次睡。
我掀开被子滚到被窝里，抬头眨巴眨巴眼看着斯夜。
斯夜刚开始还很平静，后来喉结难耐的动了一下，在柔和的黄色灯光勾了下看起来格外性感，然后，他很久都没有翻下一页，明显是强行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在书上，而不是我。
我还是忍不住戳了一下斯夜。
斯夜把目光挪向我。
「干嘛？」
「男朋友，要亲亲吗？」
我表情无辜。
斯夜喉结又动了一下。
「小鬼，别惹我。」
我支着头。
「真的不要吗？」
斯夜合上了书放到一旁，慢条斯理的撩了一下发。
「贺遥，今天是周六，明天周天我休息，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惹我？」
什么意思，我有点懵，他休不休息跟亲亲有什么关系？
视野陷入昏暗，是斯夜关掉了灯。
「遥遥，今晚别哭。」
？
斯夜叫我……叫我什么？
怎么忽然换了模式一样。
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斯夜反手按在床上，随之而来就是他像那天一样强势的吻。
「遥遥，今晚神教你点别的。」
？
什么东西？
斯夜在说什么东西？
后来我就明白了，我也发现芙兰给我恢复感官带来的弊端，那些疼痛我感受得更清晰，就更容易哭。
尽管斯夜频频将温柔的吻落在我眼角。
我终于明白斯夜为什么跟我说他明天休息的事情了。
原来温柔的神也有不顾小鬼求饶的时候。
我宣布这个神是假神！
宣布三分钟！
后来斯夜把我带到他身边做了他的小秘书，帮他整理整理文件跑跑腿倒倒茶水，也算是在这里有个一官半职。
然后在某一天，作息规律的斯夜难得的自己外出又晚归，还敲门。
我一边嚷嚷着怎么不知道自己进来一边过去开门。
然后……
我看到了牵着点点站在门外的斯夜。
我僵在门口。
点点已经凑上来亲热的抱我的腿。
我眼眶酸涩。
我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斯夜，你怎么……」
「你爸妈的事情我很难干涉，但是点点，我多跑几个办公室，多花点功夫，就能给你带回家了。」
斯夜笑着看着我。
「我知道你很喜欢她，我也很喜欢她。」
「从今以后，就有我们两个一直爱着你了。」
我扑进斯夜怀里。
「谢谢你。」
「我爱你。」
我的神，永远是温柔的化身。
希望每一个女孩子，都能遇到温柔的神。
【全文完】
番外点点视角
我只记得那天好像很漫长。
姐姐一直都没有回家，她明明阳光很好的时候出去的，走之前还笑眯眯的摸摸我亲亲我，跟我说回来给我带火腿肠。
爸爸妈妈那天也是，过了下班时间也没有回来。
我好憋，我想出去溜溜。
但是他们一直都没有回来。
夜很深的时候，我睡的正香，听到门口有熟悉的脚步声，我立马从窝里出来就是一个飞奔，在门前热切地等候。
我以为是爸爸妈妈和姐姐。
但是当门打开的时候。
没有姐姐，只有爸爸妈妈。
我凑到门边去找姐姐，被爸爸的关门动作阻隔，我抬头看妈妈，妈妈也没有摸我，我热情的扑她，她也没有反应。
我闻到他们身上有血的味道，我有点害怕。
爸爸妈妈一起坐在客厅沙发上，两个人都没有开灯。
我闻到人类悲伤的味道。
然后我听见爸爸压抑的哭声，然后是妈妈痛苦的抽泣声。
我不懂。
但是我小心翼翼的凑到妈妈跟前想逗她开心。
妈妈刚开始没有反应。
过了一会她从沙发滑到地上，跌坐在地板上抱着我放声大哭，我有点害怕，妈妈从来没有这样过，但是我尽力舔着妈妈的脸，想让妈妈高兴起来。
他们没有受伤，那血的味道从哪里来的呢。
这好像是我狗生里无法解决的问题。
爸爸妈妈的痛苦持续了很长时间。
而且，姐姐从那天以后就没有回家。
姐姐没有这么久不回家还不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
我很想姐姐。
但是姐姐的房门被爸爸锁起来了，因为妈妈总是半夜在姐姐房间里哭。
日复一日。
姐姐的味道在家里慢慢淡去。
我很害怕姐姐太久不回家我就忘记了她的味道。
于是我开始趴在姐姐房门口睡觉。
我不知道姐姐去哪了，但是我愿意等姐姐回家，等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我刚满月就被爸爸带回家了，我现在都记得姐姐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惊喜的眼神。
姐姐抱过我的时候瘦弱的手臂和她温暖的掌心我一直记得，她身上的味道像是甜牛奶，我好喜欢姐姐。
在长大的日子里，是姐姐给我买玩具磨牙，给我铲屎，给我收拾我弄出来的一片狼藉，带我遛弯，带我坐滑梯，带我吃好吃的。
她也欺负我，也捉弄我，但是我知道她爱我。
在我犯错的时候，姐姐总会跟爸爸妈妈说，我那么小就离开爸爸妈妈来到她身边，她很心疼我，希望爸爸妈妈也多一些耐心。
我知道她在维护我。
那时候她看着我，眼睛里都是温柔的爱。
姐姐把我当她的家人，我也想一辈子做姐姐的家人。
那时候我最喜欢爸爸开车带我们去兜风，爸爸妈妈坐在前面，姐姐抱着我小声的哼着歌，后来爸爸妈妈也加入进来，风从窗口灌进来，整个车厢里都是快乐的味道。
姐姐一直都没有回来，在漫长的等待中，我的时间变得很缓慢。
爸爸妈妈好像也是，两个人的话变得很少，偶尔还会吵架，然后又抱在一起落泪，我跟他们挨着，感觉也很想哭。
后来，慢慢到了冬天。
以前姐姐都会带我去雪厚的地方疯狂的玩，但是今年的冬天，姐姐不在，家里沉寂的可怕。
我贴着姐姐的门板做了个梦。
梦里都是姐姐，每次我们很久没见爸爸带我们去接她的时候，她远远的看到我叫我的名字，我挣脱绳子跑过去，拥抱的时候，真的好幸福。
后来姐姐住校，每次打电话都会问我吃的多不多，食欲好不好她说吃得多就证明身体好。
然后我又想起来姐姐放假回家嫌弃我胖，我们俩在地板上扭成一团，一起被爸爸训斥，妈妈在旁边无奈的笑。
门开了，爸爸妈妈回来了。
我听到他们叫我，然后奇怪的说我今天怎么没去门口等他们。
我凑过去跟爸爸妈妈贴贴。
我想，我只是太想姐姐了，所以我不想醒来。
时间缓慢的流逝，又到了一年中响声最多的那一天。
那一天，爸爸妈妈难得的在厨房忙活了一阵，做了很多好吃的，在吃饭的时候，爸爸看着我，忽然跟妈妈说：
「我们是不是一直没有跟点点说过？」
「她是不是还一直在等遥遥回家？」
妈妈看了爸爸一会，也扭头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悲伤。
爸爸弯下身子抚摸我的脑袋。
声音低低的。
「点点，姐姐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我听不懂。
「姐姐，不会再回来了。」
「姐姐做了一件勇敢的事情，去了一个很美好的地方，就不回来了。」
「不用再等姐姐了。」
我听不懂。
窗外有烟火绽放。
以前的每一次烟火，姐姐都会捂着我的耳朵带我趴在窗台上一起看。
她知道我喜欢但是有一点害怕。
可是今年，爸爸的一番话，让我连害怕都忘记了。
为什么……不用再等了。
我开始吃不下东西，虽然之前就已经吃的不太多了，但是新年过后，爸爸打开了姐姐的房间，我天天在姐姐的房间里躺着发呆。
以前姐姐在床上睡，我在床下睡。
她偶尔会伸手摸摸我，在宁静的晚上，然后轻声温柔的叫我名字。
我好想她。
那段时间爸爸妈妈有了新的计划，每天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但是我一直打不起来精神，爸爸妈妈就带我去了医院。
白大褂说的什么我记不得了，只是后来。
我们三个人开车踏上了旅途。
在旅行中，我和爸爸妈妈的精神都逐渐好起来，无论是在很冷还是很热的地方，我都会想，如果姐姐在的话呢。
我没有想过会再见到姐姐。
从很热的地方回来的那天，我们在姐姐卧室里准备拍照。
但是我清楚的闻到了姐姐的味道，离我很近，就在门口。
我挤开门冲出去。
什么都没有，但是姐姐的味道清晰的萦绕在我鼻尖。
我被妈妈叫进去，照完相以后我又闻到了姐姐的味道，我循着气味坐定，我知道，就是姐姐。
狗狗的直觉错不了的。
一切都沉静下来以后，我又偷偷来到了姐姐的卧室，这次她的味道在床边。
我贴着床边想要靠近她。
过了一会，姐姐真的出现在我面前。
她好像跟离开我的那一天一模一样，又好像有一点不一样。
她抱着我，低声哭泣。
我热情的舔她。
我就知道爸爸说错了，我就知道我等的到姐姐。
但是片刻后她就消失了。
她说照顾好爸爸妈妈。
我会的。
一年又一年，我完成了姐姐交给我的任务。
我有好好吃饭好好锻炼，照顾爸爸妈妈保护爸爸妈妈。
我闭眼于一个安静的早晨。
在爸爸妈妈的怀里。
打败我的，是衰老，而不是病痛。
我想我已经完成了一条狗的使命。
姐姐，我会见到你吗。
经过长久的黑暗，我再次睁眼的时候，只感觉自己好轻。
我循着熟悉的气味前行。
然后看到了一个很高大的人。
他身上有姐姐的味道，很重。
他跟我说：
「要不要跟我回家见遥遥？」
我满心欢喜。
门打开的那一刻。
我看着好像从未改变的姐姐，猛地扑了上去。
我就知道我等的到的。
狗狗永远跟爱他的主人同在。
发布于2022-04-081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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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代表死亡，但他是严格意义上的神。
我被他手下的人带到他的办公室的时候，我还不能适应我鬼的身份，因为身上太轻飘飘了连路也走不好。
我怯怯的站在他整洁的办公室里，他接过手下递给他的几张纸，一边看一边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知道我是谁吗？」
他一边看翻阅着手里的纸张一边问我。
他并没有看我，但我已经明显的有点紧张起来。
「死神。」
他笑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
我伸手指了指我背后的门。
「你办公室门口的牌子有写。」
他笑声更大了一点，然后才放下手里的文件看着我，我这才看到死神的模样，苍白俊美，头发很长，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领口还有银色的胸针闪闪发光，很好看，但是跟我一样，也感觉不到任何生的气息。
但是我该死的小鹿乱撞了。
我还没来及感伤他就又说话了。
「根据你的简历，我可以给你三个愿望，在你去投胎前你的任何愿望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我眼睛亮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立马就上前一步，然后站太久没缓过来我就又摔倒了，我不知道死后的这种现象还叫不叫抽筋，我抬起头看他：「我爸妈……」
他眼神里蕴着的笑意消散了一些，语气很温柔，「小姑娘，阳间的愿望不可以哦。」
我眼泪一下就涌上眼眶，我下意识要去擦的时候，他支着脸又开口：「鬼是不会哭的。」
果然，我什么都没摸到。
我看着他波澜不惊的样子，很是气不过。
「那我要许第一个愿望了。」
他已经低头开始收拾我的「简历」。
「我想跟在你身边。」
我如愿看到他的表情产生了裂痕。
他抬眼看了我一会，心情应该可以称得上是无语，然后伸手敲了敲他桌上的名牌。
「小姑娘，看到了吗，我是死神，身边不需要人。」
我立刻反驳，「我又不是人，而且你说了什么都能答应我。」
他撑着额头，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过了一会，外面响起七声钟响，他轻咳一声动作迅速的起身，看到我又紧紧皱起眉头。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麻烦的鬼，跟我走吧。」
我笑起来，「好的！」
从今天起我就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鬼了，我是死神身边的小鬼。
我跟在他身后走出他办公室，偷偷抬头打量他，他一身黑色长袍，身上有着好闻的味道，我不禁想起魔法世界里的某位教授。
「您知道西弗勒斯·斯内普吗？」
他回头看我。
「知道。」
我激动起来，「死神也知道魔法世界吗？」
「不是。」
他声音有点无奈，换了个方向走，跟我说：「那些非常有影响力的角色死亡后会因为人类真心的悼念和爱而在这个世界拥有悼念牌。」
他低沉温柔的声音让我又有点鼻酸。
「你看。」
他带我走到一堵墙面前，偌大的墙上有很多很多的牌子，有可能就是他说的悼念牌，我走过去，看到了很多我熟悉的角色。
曾经我为这些角色落的眼泪，真心的惋惜和悲伤，原来都有传达到。
他带我走出这栋建筑，我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袍角，直到他突然的停下，我一下撞在他背上。
他看我一眼，「到了。」
我们在一栋两层建筑面前，我跟着他走进去，他一走进房子衣服就自动换成了看起来像家居服的一件灰色棉袍，然后他往房间里走了两步好像才想起来我还在他身后。
「过来。」
我走过去抬头看他。
「浴室在楼上，你去把身上的血洗洗干净，浴室里有我的干净衣服，你洗完可以穿。」
我忽然想到我死了以后还没照过镜子。
「我现在很难看吗？」
他伸手牵起我往楼上走。
「没有，很好看。」
我站在死神浴室的花洒下，手伸在哗哗流下的水柱里，感觉不到温度，我身上太冰了，我根本不知道现在的水温对我来说是什么感觉。
我闭眼站进水里。
那是我刚刚从学校拿回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终于考到了我心仪的医学院，我以后就可以做一名光荣的人民医生了，我心情从来没有那么好过，感觉那天的阳光都没有那么刺眼了。
当我看到失控的汽车要撞到斑马线上走在我前面的一对中年夫妇的时候，我下意识的用尽全力把他们推了出去。
那天离我满十八岁还有一个月。
我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天。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给我爸妈看我的录取通知书。
其实没什么感觉，死亡来的太快了。
我睁开眼，地上有血水汇聚然后又顺着水流流走，我把水开大了点，血水更多了，然后冲的久了就干净了。
我拿毛巾擦了擦身子，套上死神的袍子，大的离谱，我把袖子卷了好几圈胳膊才能自由活动，我站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熟悉的脸，除了脑袋上有些可怖的伤口，好像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我拉开浴室的门，下楼。
死神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走过去坐到他旁边，他扭头看看我，伸手盖在我脑袋上，我就感觉头顶的潮湿感很快就消散了。
「我没想到你们竟然竟然也洗澡。」
死神的大长腿搭在茶几上。
「难道你死后想见到一个臭烘烘的神？」
「那倒也是。」
我歪着头打量死神的家。
不是那种很大的双层别墅，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二楼，主要颜色就是黑白灰，跟他的人设挺相符的，家具也不是很新，房间里有他身上的那种浅淡的香气，整个房子有一种让鬼舒服的氛围。
跟死神一起看电视剧的过程中，死神忽然开口问我。
「后悔吗？」
「什么？」
聚精会神于电视剧的我根本没意识到他说的什么。
「把生的机会让给了他们。」
我身上僵硬了一下，感觉有点冷。
「……不后悔。」
「为什么？」
「那就是我下意识的决定，做了就不后悔，救了别人我也挺高兴的。」
死神伸手摸摸我的头。
「那你呢，你还没去上你喜欢的学校，也没有谈过恋爱，为了学习都没有好好玩过，还有你爸爸妈妈呢？」
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只是感觉鼻子越来越酸，眼眶也热起来。
「我对得起自己，对不起爸爸妈妈，但是说这些已经太晚了，我已经死啦。」
我看着死神扬起一个笑容。
他伸手擦拭我的眼角，他手指好冰。
「鬼不是不会哭吗？你给我擦眼泪干嘛。」
「嗯。」
他们这边鬼说话都这么没头没脑吗，搞不懂。
又看了两集，他起身。
「就一间卧室在楼上，我要去睡觉了，你睡沙发。」
「喔，好，谢谢。」
「不过死神也睡觉吗？」我又忍不住问。
「我们是公职人员，一周只休一天，工作强度大，当然要睡觉了，不许再问了，我要睡觉了，再见。」
「喔……再见。」
死神犹豫了一下把遥控器递给我。
「你可以看电视，声音不许太大，我家隔音不好。」
我好想笑，死神好卑微啊。
「好的。」
我目送他上楼，死神真高啊。
看了两集电视剧，死神又下楼来，把一床被子放在我旁边。
「虽然鬼不会生病，但是我破例给你一床被子。」
「啊……谢谢。」我受宠若惊。
他伸手摸摸我的头，又上楼去了。
我这一天被死神摸了好多次头啊，我爸妈都从来不摸我头的，我是被神怜惜了吗。
我把被子裹在身上，看着电视，房间里电视发出的微弱的的光盈满了小小的客厅，我作为一个鬼，第一次感觉到孤独。
不过想到楼上睡了一个神，我又觉得宽慰了些。
剩下的两个愿望，许什么好呢。
「你剩下的两个愿望还没想好吗？」
我趴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刚下班回来就又问我这个问题，这已经是这一周以来的第四次了。
在死神家住了一个星期了，在此期间我看完了三部电视剧，死神下班回来还能陪我说说话，我觉得我悠闲死了，才不想急匆匆的奔赴我的下一段旅程。
「没有。」
他有些无奈的抓抓自己的长发，我扭头继续看电视。
他走过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换好了，推推我的肩，「往那边坐点。」
我自动挪了一点，他在我旁边坐下，叹了口气，拿过遥控器暂停我的电视剧。
「贺遥，你为什么还不去投胎？」
「说实话我觉得你这挺好的，我已经好久没这么放松的玩过了，虽然只能看电视剧，但是每天很安静，下午你回来还能跟我说说话，我觉得挺好的，我也真不知道有什么愿望，想到了再跟你说。」
「学习很辛苦吧。」
是陈述句，我扯着袍角点点头。
「其实为了喜欢的学校和理想的职业努力是很幸福的事情，当时不觉得苦，现在……也不太想的起来了。」
他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摸摸我的头。
隔天死神回到家我正趴在窗口上看形形色色的鬼排队去投胎，开门声响起，我高兴的回头正想跟他说我的感想就看到他神色疲惫而且站不太稳。
我赶快走过去扶他。
「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坐到沙发上他的衣服才变成常穿的那件家居灰袍，眼睫低垂，面色发白，长发无力的簇拥在他颈边，病美人一样的姿态让我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而且看着他虚弱的样子我竟然也觉得有些站不稳。
「你们神也会受伤吗？」
死神抬眼看了我一眼，伸手拍我的头。
「这几天不要出门，外面不太平。」
「发生什么了？」
「小鬼不要管太多，我上楼了。」
他推开我，径自上楼了。
晚上我也看不下去电视了，但是除了洗澡我也没去过二楼，更别说他的卧室，我有些担心，但是我知道神收留我已经是最大的怜悯了，我不能再逾矩。
只是我晚上也感觉冷的厉害，很奇怪。
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突然寂静的房间里传来声音。
「小姑娘……」
「小姑娘……」
「你想回家吗……」
声音苍老而凄厉，而且一时之间难以分辨来源，我吓得绷紧了背脊缩在被子里睁大了眼睛，太安静了，好渗人。
房间里让我觉得越来越冷，我想开口说话也没有力气。
那个声音越来越大，好像离我越来越近。
「你想回家吗？」
「想不想回家啊？」
我不受控制的下了床，那声音好像有什么特殊的吸引力一样，我只是感觉浑身僵硬非常难受，我走到窗前，短短的一段距离却让我浑身都有些疼痛起来，我的目光像是被吸引住了一样上抬，然后我看到破烂的黑色衣摆，往上…是惨白的脸，凌乱的头发，恐怖的眼睛，以及与我对视的时候邪恶的微笑。
我想躲，可是周身冷的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死神家里竟然藏了个小鬼啊…」
我浑身都痛，眼眶剧烈的酸痛，张着嘴却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瞬间我看到对面那个鬼的表情惊恐起来然后迅速化成烟雾消散，我身子一软就倒下去，被死神扶住，身后有熟悉的味道包裹着我，我眼眶又忍不住漫上那种熟悉的感觉。
坐在沙发上我还是浑身僵硬，但是寒冷的感觉逐渐消散，看到死神拉上窗帘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我难受的厉害，下意识往他怀里靠，死神没有拒绝我。
「你刚刚看到她眼睛了？」
我点点头。
死神单手把我抱到怀里，起身把我往楼上带。
「你快死了。」
「什么意思？」
「今晚跟我睡。」
我太难受了，还没躺下就没有意识了。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我发现我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好像是死神的卧室，很干净，光线昏暗，属于他的香气沉沉的包围着我，头很晕，像是发烧一样的感觉，只是更剧烈更难受。
我伸手扶住额头，却在手指掠过眼前的时候愣住。
我的手…怎么是透明的，我伸出右手，也是一样的状况，我用右手去捏左手，什么触感都没有，我正在迷惑的时候门开了，死神推门走了进来，表情不善，步伐带了一丝急切。
我伸手给他看。
「我这是怎么了？」
他关上门走过来坐在我身边，看了看我的手，表情不太好。
「你把眼睛闭上。」
我照做了。
他的香气离我很近，然后轻柔的落在我唇间。
我想睁眼却被他伸手盖住，我浑身没劲只能被动的承受这个温柔的吻，唇齿间冰凉的气息和温度让我腰都软下去，又被死神按着腰拉回来，我只觉得我好像身上又有劲了，我伸手不自觉的搂上了死神的脖颈，依偎着他，想问他索要更多。
莫名的热度让我觉得有点难受，我伸手扯开身上的衣服往死神的怀里凑。
「够了。」
我睁眼看着他有些狼狈的神色，还有嫣红的唇。
「你已经恢复了，今晚回楼下沙发睡。」
他伸手拉上我的衣服，步履匆匆的开门走了。
我看着恢复实体的指尖，脑海里却全是刚才死神给予我的初吻体验。
神的亲吻都这么温柔吗。
我靠在浴室门外等着死神出来然后把一切都搞清楚，我有些不安的搅着手指想入非非。
水声停了，我紧张兮兮的站在门对面企图一招制敌。
门开了。
死神正低头用手抚在发尾上烘干头发，只有下身围了浴巾。
宽肩窄腰，肌肉有力，我甚至清楚看到他腹肌的块数，腿还很长，浑身白的发光，我忍不住吞口水。
他烘干头发以后才抬头，对上我的视线，太好看了，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捂着鼻子紧张的看着他，我知道我脸肯定红爆了。
「那个…我好像流鼻血了…」
他表情堪称精彩。
「鬼也会流鼻血吗？」
我窝在沙发上，电视里传来电视剧喧闹的声音，我却频频把目光挪向楼上，被我看光后的死神一言不发的进了卧室不再出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作息规律的死神大人这个时候应该是看肥皂剧的固定时间。
我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睡前想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再跟他道歉顺便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吧。
然后到了第二天晚上死神下班的固定时间我都没有等到死神回家。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知道死神是一个能准点下班绝不加班的神，按时回家瘫进沙发沉迷看剧，但是今天，好奇怪啊。
我特意熬夜等待死神回家，困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身旁有风吹过，我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瞬间意识清醒。
抬头就对上死神正鬼鬼祟祟爬楼然后发现了我，回头看着我的滑稽模样。
我嘴角有些抽搐，「晚……晚上好？」
他轻咳一声立马恢复到高不可攀的状态。
「我要睡觉了。」
我抱着被子直起身。
「你是有偶像包袱吗？」
他看着我瞳孔放大下一秒就要否认，我也抢先在他之前开口。
「你害羞了，你在躲我？」
死神表情管理都没了，看着我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没有。」
我不禁有点得意。
「你们神还会害羞啊？」
他走到我面前，表情带着不好意思和愤怒。
「你们人类怎么这么大胆？」
我有些局促的往后退了两步。
「你这么凶做什么？」
他呼吸急促，苍白的脸上难得的浮现一丝红晕。
「你看了我你都不害羞的吗？」
我眨了几下眼睛，心虚的躲开他的视线。
「难道你也想看看我然后咱俩扯平？」
死神的表情更加失控了，恨不得揍我。
「小孩，你现在不许说话。」
我张嘴正要反驳发现发不出来声音，我睁大了眼睛，表情惊恐。
他看着我，眼底有一丝玩味。
「这是神的特权，罚你这个小孩不许说话。」
然后他转身走了。
我愣在原地，莫名的觉得，刚才的死神好帅也好可爱，虽然现在不能说话了…….我忽然想起来光顾着跟他拌嘴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还没来得及问他，我听着楼上传来的关门声，整个人无声的瘪了下去。
不过，明天，好像是死神的休息日？
第二天我还没睡醒就被某人推着脑袋不得不从沙发上坐起来，我张嘴还是发不出声音，我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怒气冲冲的看着死神一脸悠闲的坐在我旁边打开电视。
死神今天穿了一件素白色的长袍，看起来高贵又温和，我抱着被子闭上眼睛企图眯一会再跟死神斗智斗勇。
然后电视剧的声音响起来，我睡不着了。
「能不能把声音调小点？」
我的声音忽然正常的出现，我看着专注于电视剧的死神大人，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问问那天晚上的事情，
「那天晚上的事情，是怎么回事？我可以知道吗？」
他坐正了一些，暂停了电视剧。
「可以，不过事情有点复杂，我每天处理的是非正常死亡的鬼中的极端案例，很好或者是很坏，很好的，比如说你，很坏的，比如说那天晚上你遇见的那个。」
我点点头，一脸紧张。
「他们都被称为怨灵，一般处理流程就是带到我办公室然后按照规定进行相关处罚。」
我听到这里有点奇怪。
「他们死后也要接受惩罚吗？」
死神垂眸。
「贺遥，我想你知道，有些人的罪孽，不是死亡就可以清偿的。」
「那她……」
死神犹豫了一下。
「你确定要听吗，有可能有点残忍。」
我点头，「我想知道她为什么找上我。」
「她是一个连环杀人犯，杀了十四名少女，都是未成年。」
「杀人方式是放血，原因是她自己的女儿因为受不了她可怕的控制欲而割腕自杀。」
我手指开始不自觉的颤抖，拿着被子默默的披在身上把自己裹住。
死神俯身离我近了一点，伸手握住我的手。
「别害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我看着死神深邃的眼睛，继续追问：「然后呢？」
「她的案卷我还没看完她就在我的办公室攻击我，因为她并不想接受惩罚，也许是她手上沾的鲜血太多，我也被她伤了，她趁机逃了。」
「而你，我想是你身上的味道，你是未成年的小鬼，气味很甜很好辨认，而且又是住在我家里，所以她才会来。」
死神把我的额发往旁边抚了一下。
「她是怨灵，你们这种徘徊的小鬼本身就很虚弱，还跟她对视了，如果不是在我的家里，你会当场灰飞烟灭。」
我后怕起来，那天晚上寒冷的感觉还历历在目。
「那我为什么没有……」
「因为你在我的房子里，这里有我的味道，你能一直在我这里是因为你依赖于我无恙，带你到我卧室也是希望我的气息可以让你恢复过来，但是第二天我回来的时候你的四肢已经透明了，所以只能将我的气息渡给你，你才能恢复。」
我脸默默的红起来。
「那……谢谢你。」
「那她你已经解决了吗？」
「昨天没回来就是去解决她了，还好她没闹出大事。」
原来是这样，怎么解决那个怨灵的我已经没心思知道了，我现在只能想起来那天晚上，原来那时候的我是那么接近消失，还好，死神一直在我身后。
等我回神的时候我看到死神还在关切的看着我，然后有些迟疑地问我。
「你要不要吃糖？」
我不可置信的睁大眼。
「你这还有糖吗？」
他轻咳了几下，起身去一个柜子里翻出一个盒子，坐到我身边打开，里面的糖不多，可怜巴巴的一点点，看起来都过了很久了的样子。
我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看着糖我实在是很渴望。
「我能吃吗？」
死神嗯了一声，看着很是肉疼。
我伸手拿了一颗小小的水果糖，拿起来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把糖放回去。
「我忘了我尝不出味道了。」
死神忍不住笑了一下，很好看，我心跳都漏了一拍。
「我可以施法让你有一颗糖时间的味觉。」
「真的吗？」
「真的。」
我深呼吸，又拿起那颗糖，颤颤巍巍的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的时候牙关都有些细微的颤抖。
是久违的甜蜜味道，我眼眶又有了那种熟悉的感觉，死神的指尖再次温柔的擦过我眼角。
「可以破例再给你吃一个，你可以选一个最大的。」
我看着他笑了起来，却愈发的想哭。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以前给我买糖的只有爸爸妈妈，也不知道他们在那边会不会烧给我一些。」
死神若有所思的摸摸我的头，把糖盒往我这边推了一点。
「那你再吃一点吧，小鬼。」
隔天我蹲在门口等待死神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竟然越来越期待每天下午死神下班的时候跟他说说话，我把这种现象归结于我孤独了挺久了。
有风擦过我在地板上胡划的指尖，我抬头。
死神扛着一个巨大的包裹出现在家门口，这个包裹跟他的画风极其不符，看起来很滑稽，我就特别想笑，但是又不敢。
我惊诧地站起来，「你们也要要居家办公吗？还这么多？」
死神深呼吸，卯足了劲把扛在肩上的包裹带进客厅，也不知道什么东西，这么沉，好奇心驱使着我我亦步亦趋的跟着死神。
死神小心翼翼的把那个袋子放到茶几上，然后喘了口气坐到沙发上。
「没想到这么久没干体力活还干不动了，背个这个累的不行。」
我凑到死神跟前坐下。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他转头看向我表示询问。
「你现在特别像人类。」
死神面色有些不自然。
「估计是跟你在一起呆久了。」
我笑了一下，满脸期待的等待着死神告诉我那个大袋子里是什么。
死神从衣襟里掏出一沓信件，双手递给我，神色严肃了一些。
「贺遥，这是我从中转处拿回来的你的东西，这是你的家人朋友写给你的信，这兜里都是带给你的东西，你看看吧。」
我表情一瞬间就凝固住了，反应了好一会才从死神手里接过那一沓信件。
「寄给天堂的女儿」
我的眼眶止不住的酸涩，但是我知道我已经不再有眼泪滴落的困扰，于是抖着手拆开了那封信。
「亲爱的遥遥，今天是你的十八岁生日，爸爸妈妈祝你生日快乐。」
看到这个开头的时候我因为哽咽而喉间涌起猛烈的痛意，在这里的日子没有明确的时间概念，我都不知道我已经十八岁了。
我想起我高考前跟爸爸妈妈说的我对我成年礼的美好构想，爸爸妈妈说好的要给我准备惊喜，我想起那些幸福而闪耀的瞬间，在看到字里行间爸爸妈妈对我的思念以及自责没有照顾好我的痛苦时，我陷入了无穷的后悔。
「我为什么要救他们呢，我爸爸妈妈也只有我一个啊，没有了我爸爸妈妈怎么办呢，我怎么能抛下他们一个人先走，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我太自私了，是我太傻了，没有我爸爸妈妈怎么办啊……」
我把信纸捧在心口，我仿佛看见了爸爸日渐弯下去的脊背还有妈妈不再充满微笑的脸，我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后悔，如果当时……
死神把我拥进怀里，他的香气涌进我鼻腔的时候，我仿佛找到了靠山一样，开始一场没有眼泪的宣泄，哭得浑身颤抖。
死神什么都没说，只是温柔的拍着我的背。
后来我就睡了过去，这一觉很长，在这边不会做梦，所以我又睡了很安稳的一觉。
醒来的时候眼睛竟然有酸涩涨痛的感觉，我下意识伸手去揉眼睛，视线恢复时，我看到的是死神安静的睡颜，他俊美无俦的容颜离我很近，睫毛很长，随着他的呼吸轻微的颤抖，他的手还搂着我，我像个小孩一样被他抱在怀里。
我不自觉的枕的离他近了一点。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死神多大了？还有……死神叫什么名字呢？
我正看着死神的脸出神，他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的瞬间我心跳不可抑制的又快了起来，他的眼睛真的太深邃太容易叫人陷入了，我不知道这心率不齐是真的假的，但是，我真的有觉得心弦被拨动。
「还难受吗？」
死神的声音依旧很温柔。
我摇摇头，「我为什么会在你房间？」
死神垂下眼帘，「你昨天哭太久了状态不稳定。」
「喔……好。」
「你今天为什么会在家，今天不是休息日啊。」
「我今天请假了……有点担心你。」
「…….谢谢。」
一阵沉默过后。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死神伸手顺顺我的额发。
「斯夜，斯文的斯，夜晚的夜。」
「斯夜？」
「是的，贺遥。」
「那你多大了？」
死神看着我皱起眉头，一脸讳莫如深的模样，从床上坐起来，我也紧跟着支起身子想问他为什么不想说，然后死神刚坐起来他衣领就顺着一侧肩膀滑落下来，肌肉线条优美的肩膀映入眼帘。
我屏住呼吸。
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观赏，死神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拉上了衣领。
走出房间的时候看着我冷哼一声撂下一句：
「色鬼。」
我起来下楼的时候又看见那个大包裹，深呼吸，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死神手搭在我肩膀轻轻拍了拍。
「去看看吧。」
我艰难的挪动到包裹跟前，忍住眼眶的酸涩，打开了包裹。
映入眼帘的是琳琅满目的糖果糕点还有水果，我喜欢的巧克力和奶糖，山楂饼和曲奇，车厘子和火龙果，里面还有我的衣服，皮筋，我喜欢的书，我的笔记本……
还有…….我染了血的通知书。
死神指尖搭在我的通知书上，血迹缓缓消失，它又像那天一样崭新的出现在我的手上。
「这个大学呀，很厉害嘛小鬼。」
我的思绪被打断，抬头看着死神。
「你也知道？」
死神把我拣出来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整理好，「因为很多人跟我许愿也想就读于这个学校。」
「是吗？」
我又觉得宽慰了些。
「我的柜子整理出来给你用，还有你的衣服，可以挂在我衣柜里，是我疏忽了，忘记你还是个小姑娘，还要穿小裙子的。」
死神的语气像极了人类，那种被关怀的感觉，让我感觉格外温暖。
「谢谢。」
然后我忍不住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请求。
「我在家实在是太无聊了，可不可以带我去上班？」
死神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不可以。」
我眉眼都垂下去，「不可以吗？」
死神表情迟疑了一瞬，叹了口气，耐心的跟我解释：「贺遥，我是公职人员，如果带你过去，是不符合规章制度的。」
「喔……」
我整个人都萎靡下去，坐在柜子跟前无精打采的收拾我的东西。
「不过今天请假，下周日我就要上班了，那时候比较清闲，可以考虑带你去。」
「真的吗？！」
「真的。」
我收起了所有的信，决定一周看一封，因为死神答应我的事，这个星期我又有了新的盼头，除了趴在窗口观看去投胎的形形色色的鬼，就是等死神回家，最后就是看电视。
死神这段时间下班后总是会给我带一些小玩意，据他说，是中转处固定时间清理出来的已经去投胎的人余下的物件，他们神职人员会分掉，以前他都是不要的，但是现在，他说，为我破例。
神好像因为我变得更温柔了。
周天要跟死神出去的那天我换了自己的裙子，不用挽起袖口，也没有过长的衣摆，我一时间有点不太习惯，但是有一种恢复少女身份的错觉我还是忍不住开心起来。
吊带印花的小短裙，腰部的剪裁贴身，勾勒出一点曲线，我想这肯定是妈妈给我挑的，妈妈一直知道我喜欢这样的样式。
推开门走出浴室的时候死神也刚好走出卧室，死神看到我就愣住了。
我紧张的扯住裙摆，走近几步抬头看着死神。
「怎么样，好看吗？」
死神看着我的眼神有些躲闪，我有点奇怪的追问。
「不好看吗？」
死神侧过脸低声开口：「好看。」
然后他扭头又回了卧室，我手指揪着裙摆，不知道死神干嘛去了莫名的有点紧张。
死神提着一件外袍出来，半蹲到我身前给我披上，整理衣领的时候冰凉的手指轻轻擦过我的后颈带起一片颤栗，垂眼帮我扣紧扣子的时候让我感觉……我们好像越来越亲密了。
然后死神声音很轻的说：「很好看，但是只在我身边的时候这样穿好吗？「
死神帮我卷好袖口，牵着我往楼下走去。
死神在门口停下，把兜帽也给我戴好，最后叮嘱我：「今天好好跟着我，不要多说也不要乱看，乖。」
「好。」
我已经忘了怎么去死神上班的地方了，就一直乖乖的跟着他往前走，直到死神停下了脚步，我撞在他后背上，我还没来得及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就被死神单手拢在身后，我感觉到死神有些不悦，站在他身后紧张的牵住他的衣摆。
低沉而又磁性的嗓音自死神对面传过来：「你果然在家里养了一个小鬼啊，斯夜。」
死神的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冷漠，「与你何干。」
「她是前段时间有三个愿望资格的那个小姑娘？味道好甜。」
这个人知道我！我紧紧扯住死神的衣摆，上次通过气味找到我的是想要了我命的怨灵，那这个人……死神的手安静的伸过来握住我的手。
我听见他跟那个人说：
「她是我的。」
进入死神办公室的时候我还在轻微的颤抖，死神单手把我抱起来带到他椅子上坐下。
「他是这边仅次于我的神，亦柘，他喜欢收留一些不愿意投胎的鬼，但是去他那里的小鬼，都没有再出来过。」
我坐在死神怀里，抖得更厉害了。
「他很想要我是不是？」
死神摸摸我的头。
「有三个愿望的你很宝贵，照顾你也是我们神的福祉。」
「我为什么会有三个愿望？」
死神欲言又止的模样我第一次见到。
「你说吧，我没事的。」
「那不哭好不好？」
我看着死神，心跳再一次失衡，他这样……让我不可抑制的沦陷，尤其是，这样阴郁却又精致的眉眼望着我的时候，眼里只有我的时候。
我点头。
「第一个愿望，是因为你未成年，还是因为救人而亡。」
「第二个愿望，是因为你拯救了两条生命。」
「第三个愿望，是因为……如果你没有死亡的话，你的未来，会很美好。「
我没有哭，只是握着死神手腕的手愈发的紧。
」那我，真的成为一名合格的医生了吗？「
死神指尖擦过我的眼尾。
」是的。「
」那也……太好了。「
我笑着，却觉得好遗憾啊。
到了上班时间自觉的站到一边脱下外袍挂在死神的衣架上，靠在桌边默默的看着他，他今天的主要工作是处理书面文件，更多的时候在安静的阅读和签署。
我看到死神垂落的发丝轻轻拂过他的手腕，他伸手整理一下然后挽起袖子继续工作，我的注意力就落在死神露出的手上，骨节修长，皮肤白皙，翻阅文件的时刻手指的动作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我想起他亲吻我的时候手指捂住我的眼，还有他牵我的时候。
「怎么了？」
死神突然的发问让我回过神来，我看到我的手正搭在死神的手上。
我下意识想抽回手的时候伸过去的手被死神自然的反手握入掌中。
「无聊了吗？」
「我尽量快点弄完带你回家好不好？」
我好像又进入了那种因为心动而极其不稳定的状态，神看着我的时候让我不可抑制的沦陷下去，除了爸爸妈妈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温柔，偶尔的嘴硬也能透露出来他的善意，我好想告诉他。
在他即将松手继续投入工作的时候，我拉住了他的手。
「斯夜……」
「嗯？」
他抬眼耐心的看着我。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我看到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惊诧，被我握住的手也跟我一样轻微的颤抖起来。
门口响起敲门声，及时地打断这暧昧的有点凝滞的氛围。
我有些紧张，死神带我出门前跟我说过我来这里是不能让别人看见的，我松开手弯身就躲进死神的桌子下。
在我躲好的时候死神的声音也响起。
「进来。」
进来的那个人在汇报工作，我靠在死神的腿旁边，看着他的袍角发呆，那个人跟死神说了很久的话，我不知不觉的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看到死神优越的下颌线条，我侧头埋进死神怀里。
刚告白完就在人家办公室桌下睡着算是怎么回事啊，我眼睛都不想再睁开了。
「醒了？」
死神的声音把企图逃避的我抓包。
我心情很复杂，我不知道神会不会跟我这种小鬼在一起，我不知道我的喜欢神会不会重视，我既害怕又焦虑。
「贺遥，你很可爱，也很」
「别说了！」
死神还没说完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发好人卡罢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才不会重视呢，我已经顾不上害羞了，满脑子感觉都是苦涩和难受。
我从他身上起来，看着他一脸迷茫的样子，更加难受了。
我不管不顾的往他办公室的门口走，他的阻拦声也被我抛在脑后，我想起跟他点点滴滴的相处，又想起他刚才的模样，我太冲动了，我不想要被拒绝，我不想在这里还要被抛弃，眼眶又泛起熟悉的酸涩感。
在门前我被冲过来的死神拉住，我忍着泪意看着他。
「贺遥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我什么都不想听！」
我甩开他的手，来到这边以后我从来没有这么任性过，但是我忘了这里并不是完全安全的地方，我一拉开门走出去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发现我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这里完全是中世纪欧洲古堡的装修风格，入眼尽是华丽的暗色调，我躺在一张床上，身上还是我的那条小裙子，我正在疑惑中就看见了上午才打过照面的那个人。
「小鬼，你醒了？」
亦柘。
他懒懒的靠在门框上，身上穿着西式的礼服套装，长发束在脑后，看起来矜贵又疏离。
我下意识往后缩。
「我怎么会在你这？」
「谁让你跟斯夜吵架了呢？我是在守株待你。」
「你想要我干嘛？」
「谁会不想收集一个这么甜的小鬼呢？」
他走进房间，在空中一抬手就使我无法动弹，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坐在我身边，动作自然的把我搂进怀里，埋在我发间轻轻嗅闻。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眼眶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弥漫，我到这里第一次感觉到害怕的情绪，来自于我身后这个让我感觉捉摸不透的神，让死神都戒备的神。
晚上我就被亦柘用术锁在了床头，除了无声无泪的哭泣什么都做不了。
亦柘也并不是一个无所事事的神，他把我锁起来之后就没再走进这个房间。
我开始后悔，后悔为什么没有乖乖呆在死神身边，为什么跟他任性，才搞得自己被抓，斯夜会来救我的吧，他说过我是他的，不会因为亦柘想要我就真的不要我了吧，他会来救我的吧，我伏在床头落泪。
有冰凉的指尖擦过我眼尾，我以为是死神，惊喜交加的转身。
是亦柘，换了一身衣服的亦柘，他躺上床，看着缩在一旁的我。
「哭什么？」
我张嘴，发现自己又能发出声音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哭，我刚才……」
亦柘掀起被子盖上，眉眼间充斥着冷漠。
「神可以看见鬼的眼泪，斯夜没告诉你吗？」
「要不要做我的小鬼？」
我默默的摇头。
「斯夜有什么好？又穷又古板，他怎么养你这个小鬼？凭他的小破楼？还是他的两袖清风？」
「他怎么养我都好，没钱我也喜欢，小楼我也喜欢！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我被亦柘的话逼得眼眶再次酸涩起来，我知道我现在不应该激怒他，但是我就是听不得他这样说我的神。
「你还挺有脾气，那你知道你跟我生活在一起你会得到什么吗？」
「我不想知道。」
我撇过头。
亦柘凑过来用力捏过我的下巴逼我直视他。
「你知不知道你哭起来很好看？我还第一次见到哭起来这么可爱的鬼，我怎么能放过你呢。」
我不知道我的眼泪是否滴落在他的手掌，但是他的表情真的好惊悚。
「你们小女孩，喜欢什么？漂亮裙子，哦对，我还能给你恢复感官，你不心动吗？」
「还是你想见你父母？我可以想办法哦。」
我看着他，就算是他提出这样的条件，我还是忍不住的想哭。
「说话。」
我浑身发抖，不发一语。
亦柘没了耐心，甩手把我扔到一边，我重重磕在床头上，一时间头昏脑胀。
等我意识恢复清明的时候，亦柘在我旁边已经睡着了，我浑身都没力气，缩在床头发抖。
亦柘的家里不知道是不是经常带小鬼回来的原因，总让我感觉到寒冷，气味也不像在斯夜家里感受到的那样舒服，华丽的房间总让我感觉阴郁又可怕。
我止不住的想起斯夜。
我想起斯夜抚摸过我眼尾的每一个瞬间，神的脸上充满了对我的怜惜，擦去只有他看得见的眼泪时周身也充满了只有我能感觉到的温柔。
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好了，只是初恋被拒绝了而已，神拒绝我有什么好稀奇的呢，我不那么任性就好了，我现在真的，太后悔了。
我一边哭一边想斯夜，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微微发亮，亦柘醒了。
「你很吵，小鬼。」
他扭头看着我，我抖的更厉害了。
他忽然睁大眼睛，伸出手拉我，我没躲的及，眼睁睁看着他的手穿过我的胳膊。
他语气充满了怒。
「斯夜给你渡气了？」
他怒发冲冠的样子好可怕，我不敢说话，只感觉又冷又困。
他笑起来，我只感觉毛骨悚然。
「如果我现在强行把气渡给你，会有两个结果，一是你死，二是你变成我的小鬼活下来。」
「你选哪一个？」
我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绝望过。
「不要…….求你……不要…….」
「做不了我的收藏品，就灰飞烟灭吧。」
他伸手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按在床头上，我没想到我作为鬼也能感受到濒临死亡的感觉，这种强烈的窒息感让我又无比的想活下去。
斯夜，救救我。
意识逐渐模糊了，休克前我感到脖颈上的力瞬间消失，我开始大口的喘息。
房子陷入剧烈的震动中，黑色的烟雾弥漫在房间里，我从床上摔下来，术还把我的手禁锢在床头，我随着震动被甩到墙上，余光看到亦柘大惊失色的表情。
「你怎么叫来斯夜的！」
身边的黑雾逐渐凝结，幻化成人形，我看到我的神，挟着怒气而来。
斯夜俯身抱起我，熟悉的气味再一次包裹了我，我意识又回笼了一些，看到熟悉的斯夜，眼泪再次充满眼眶，我伸手就搂住斯夜的脖颈埋在他的颈窝，无力的喘息洒在他的领口。
「亦柘，明天见。」
我从没听过死神这样礼貌又恐怖的语气。
意识短暂的模糊后我跟着斯夜回到了我们的小家，我被斯夜抱进了他的卧室，我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斯夜就按着我的后脑吻上来，跟第一次亲吻的温柔不一样，这次很激烈，我也体会到体型差距这个东西，我坐在他手臂上，完全无力招架，他力气好大，我只能被动的接受。
但是斯夜还是贴心的留给我喘息的时间，片刻后又吻上来。
这样强势的吻，让我感觉到他的占有欲，神对我的占有欲，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开始小心翼翼的回应他。
抬手搂住斯夜的脖颈时我感觉到我的手臂恢复了原样，斯夜也感觉到了，然后他就弯身把我放在床上，我一脸迷茫，不继续吗……
斯夜站在床边脱衣服，我没说话，忍着困意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看。
他换了睡袍就坐在我身边伸手摸索我腰间的拉链，我吓的一个激灵，刚去按住他的手他就开口：
「你现在气息不稳，跟我贴着会好一点。」
我知道我现在很虚弱，但是也没有虚弱到需要他亲手给我脱衣服的程度吧，我扯过被子。
「我在被子里脱。」
片刻后，我的小裙子被我丢出被子外。
死神给我把裙子挂起来，然后掀开被子躺在我身侧。
他伸手抚摸上我的脖颈，随着他的触摸我想起我脖颈上被亦柘掐出来的伤痕，还有阵阵的疼痛，看起来应该很恐怖，我伸手就要推开他的手，斯夜伸手按住我的手，凑过来将吻落在我的脖颈间。
太让鬼心动了。
回来以后我俩都没有提那天发生的事情，我现在太难受了，只想跟他待在一起，别的什么都不想说。
潮湿的吻轻轻的落在脖颈间，我又痒又难受，忍不住哼哼了一声。
我明显感觉到斯夜僵了一下，他最后亲了亲我的脖颈，我感觉到最后一丝疼痛也随着他温柔的亲吻消失，斯夜鼻尖蹭过我的颈窝，轻微的叹气后把我搂进怀里。
这次的相贴的感觉很不一样，斯夜身上的气息源源不断的传达到我身上，他身上也让我觉得好暖。
「为什么今天感觉你是热的？」
「怕你感觉冷，我用了术。」
「……谢谢。」
「今天吓坏了吧？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鼻尖贴着斯夜的胸膛，忍着想伸手摸摸的冲动回答他。
「是我太任性了，对不起。」
我伸手搂住死神的脖颈，把脸贴进他的颈窝，又鼻酸起来，斯夜抚在我背后的手轻轻的拍拍。
「亦柘对你做什么了吗？」
我回忆起来昏暗房间里亦柘看着我的阴冷目光，逼问我时堪称疯狂的态度，我止不住的颤抖，摇摇头，什么也不想提了。
「你当时怎么会忽然出现？」
我抬头看着斯夜的眼睛。
斯夜理了理他被我扯乱的睡袍领口。
「你在求救的时候无意识间用了你的第二个愿望。」
「我们神之间互相不知道对方的住址的，也不会互相拜访，你从我办公室一出去就消失了，我感觉到了亦柘的气息，但是我怎么都找不到他，他带你去的不是登记的住址，是他收藏小鬼的地方。」
「你求救的时候，我听见了，而你许愿的时候一定会把我召唤到你身边。」
我看着斯夜的眼睛，里面流淌着温柔怜爱的光，我怎么能不为他沦陷呢，他是这样一个温柔的神，还是……只对我这样的神。
我埋进他怀里。
他抚摸我的后脑。
「睡吧，你现在需要休息。」
「我醒来的时候你不会不在吧？」
「我会一直在。」
我的意识逐渐消弭于他温柔的诱哄中。
「你快把我挤下去了贺遥。」
我在斯夜无奈的语气里恢复了一点意识，我睁开眼迷蒙的看向他。
白色的睡袍领口敞开，我的手伸到里面搂着他的腰，整个鬼埋在他怀里，他的长发落在我的脸颊，搔的我感觉痒痒的，我躲了一下，贴在他胸口不想动弹。
脸被他伸手推了推。
「往里面躺躺，我要掉下去了。」
我不想动，过了一会听到斯夜无奈的叹息，我被他伸手抱到他身上，他带着我往床中间挪了挪，又给我把被子掖好。
「床好舒服……我以后能不能不睡沙发？」
「我看你是在耍赖。」
「我没有。」
「那我考虑考虑。」
我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宠溺的语气意识逐渐清醒过来。
死神现在对我好温柔，让我有一种他也很喜欢我的错觉，那天的事情在嘴边呼之欲出，我咬唇，还是决定……转移话题，不要说了。
「你是不是该去上班了？」
死神摸摸我的发顶。
「你傻了？你回来的时候是早上，睡了一觉现在才到下午。」
「喔……」
「明天处置亦柘，你需要跟我一起去。」
「处置？」
「你这次召唤我到他收藏小鬼的地方，我们就算是找到证据了，之前我们一直苦于找不到证据处置他，我昨天走之前通知了其他的神，接下来你只要跟他囚禁起来的小鬼一起作证，我们就可以处置他。「
我点点头。
「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斯夜又问了这个问题，我想了想。
「你感觉到我身上他的气息了是吗？」
死神低低的嗯了一声。
「刚醒来的时候有抱过我，有闻我，后来掐过我下巴，然后就没什么接触了。」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斯夜握在我腰上的手逐渐加重力道，我闷哼了一声，斯夜才赶快松开。
「贺遥，那天……」
我一下支棱起来，伸手就捂住了斯夜的嘴。
「不然……我们还是先别说这件事了好吗？」
「或者，你就当我没跟你说过。」
我看着斯夜的眼睛，我有点贪心，我太喜欢此刻的氛围了，我不想把事情挑明，至少不要是现在。
「好不好？「
死神点点头，伸手把我的手拿下来。
晚上我还是回到了客厅睡，斯夜犹豫了很久也没有说什么，黄昏时的情意缱绻仿佛做梦一般，晚上我没有看电视，躺在沙发上，脑海里都是昨天一天的光怪陆离。
斯夜耐心的牵我的手的时候，保护我的时候，强势的亲吻我的时候，拥我入怀的时候，每一个瞬间都让我沦陷，可他是神，我这样孤单飘零的小鬼，怎么能，染指神呢。
可是我又怎么能轻易地消除我的喜欢呢，还是我，第一次的喜欢。
「在想什么？」
听到声音我半撑起身子回头，斯夜在我身后不知道站了多久，窗外的月光洒在他袍角上，他从暗处走进月光里，然后坐在我身侧。
我不知不觉的开口：
「在想你。」
斯夜伸手把我滑落的肩带挂回肩上。
「我也是，贺遥。」
我看着他温柔又清冷的眼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什么？」
斯夜手撑在我颈侧，俯身贴近我。
「我说，我也在想你，贺遥。」
我沉默了一会，抬头靠近斯夜。
「神也会想我的吗？」
斯夜的鼻尖与我的鼻尖相触。
「对。」
神好像在诱惑我，可是在这个时候，我莫名的有些害怕，有些抗拒，我猛地偏过头。
「你该去睡觉了。」
斯夜还维持着贴近我的状态，长发落在我胳膊上，凉凉的，软软的。
「贺遥……」
「斯夜——」
我扭过头打断死神的话。
「我们，先冷静一段时间好吗，我暂时，不想许第三个愿望，你再收留我一段时间，我想好了就走。」
斯夜的表情凝固住。
我看到神的无措。
他起身，不发一语的回了楼上。
我一晚上都没有睡着，第二天裹好袍子就跟着斯夜出了门，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但是斯夜在出门的时候还是牵起了我的手。
今天的办公楼比以往要喧闹些，不像以前的秩序井然，周围的人陆陆续续向斯夜问好，斯夜带我走进一个大厅，将我安排到座席上。
「这是证人席，能做证的待会都会跟你坐在一起，很快就会结束的，不要害怕，乖。」
斯夜摸了摸我的头，起身走向厅首之位。
外面的人陆陆续续的进来落座，过了一会有工作人员带着一群看起来很虚弱的鬼坐到我身边，我想这就应该是，被亦柘囚禁的那些小鬼，粗略一看有二三十个，亦柘真的丧心病狂。
「审判神到——」
我闻声抬头，斯夜已经起身，门口有个穿着一身华丽白色衣裙的女人走了进来，她一头金发，容貌姣好，浑身散发着温和耀眼的光芒。
她走进来时目光落在我身上，对我微微一笑。
我愣愣的看着她，也回了一个笑容。
她从容的与斯夜打过招呼后坐在他旁边的位置。
神到齐后，亦柘很快就被押上来。
他已经不复往日的俊美，整个神看起来极其憔悴，衣衫褴褛浑身是伤，连开口都成困难的模样，看来，神也会受罚。
死神宣布审判开始后，那位审判神就展开案卷开始宣读亦柘的罪行。
然后我和身边的小鬼依次作证。
整场宣判非常安静顺利，我的注意力却都在那位审判神身上，她看起来，好像认识我的样子，而且，她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让我情不自禁的想要接近她。
亦柘最后认罪的时候还是被斯夜虚虚抬手扶了一下才有劲开口。
「我认罪，但我不后悔。」
「我只是喜欢这些各异的生命，他们的差异性让我流连忘返，我这些年的修为，全都用来供养他们了，为他们提供好的外在条件，恢复感官，她们都乐意的！」
「就比如说贺遥，难道她会喜欢斯夜你？你能给她带来什么？她拥有三个愿望，你能给她同等代价的什么？」
整场审判都很平静的斯夜开了口。
「他们是真的乐意，还是被你逼的？」
我看到斯夜抬眼，目光凉薄，锁定亦柘。
「你怎么养那些鬼？你这些年有好好的送走一个鬼吗？你身上的那些修为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在你手里灰飞烟灭的鬼有多少你记得清楚吗？」
「至于贺遥，她想要什么我都会给她，不劳你这个罪神费心。」
亦柘再想说什么已经说不出来了。
审判神宣读最后的判决。
废除神籍，永不超生。
而我因为斯夜说的那句话，还坐在下面看着他出神，直到亦柘被带走，人群散去，斯夜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他朝我招手。
工作人员随即把我带到他和审判神身边。
「你好呀，贺遥。」
审判神温柔的冲我打招呼。
我局促的点点头。
「您好。」
「这次被吓坏了吧？」
审判神感觉太温暖了，像妈妈一样，我止不住的想贴近她。
「还好，斯夜有好好安慰我。」
审判神伸手抚上我的脸颊，她的手好温暖。
「这几天，是不是有困惑的事情？」
我疑惑。
「您怎么知道？」
审判神笑意浅浅。
「因为我是神啊。」
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有点害羞。
审判神又继续说：
「要不要到我那住几天，我可以带你做一些你想做的事情。」
我睁大眼，是爸爸妈妈……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正要答应，斯夜按着我的肩把我拉到他身边。
「她是我的，她哪里都不去。」
审判神看了斯夜一眼。
「这个问题交给贺遥自己决定，」审判神俯身看向我。
「愿不愿意跟我走？」
我想起这两天跟斯夜在一起时的凝滞与尴尬，还有审判神跟我提的……我握紧了拳。
「我愿意。」
审判神对着斯夜礼貌一笑就欲带走我。
斯夜却拉住我。
「等等。」
我回头看着他，他伸手切断自己一束头发，绕过我手腕，片刻那束头发就化成一个银黑色的环戴在我手腕上。
「想回家的时候把它扯断就可以，只有你才能扯断。」
我看着斯夜垂眸凝视着我手腕的模样，心底万千情绪翻涌，但是我知道，我俩现在，都需要一定的空间来冷静一下。
「那我走了。」
我缓缓抽回手。
斯夜看着我的眼睛。
「早点回来。」
「……好。」
审判神带我走出大厅的瞬间我看到周围的一切景物都在飞速的变化重叠，直至组成一个新的空间，我们站在一栋白色的小房子前。
「贺遥，我们到了。」
审判神带着我走进房子。
跟斯夜的房子一样简单，但是更温馨更可爱一些，家具和摆设都是暖色系的，房间里的味道像是在阳光下曝晒的甜甜的曲奇，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童话里的糖果屋的感觉。
「我走之前烤了饼干，现在应该好了，你来。」
审判神的衣服进入房间就变成一件简单的白色长裙，我跟着她走进厨房打开烤箱，真的是曲奇。
「神还可以烤饼干吗？」
审判神笑着把饼干夹出来放到盘子里。
「神的娱乐活动有很多，比如说我喜欢下厨，斯夜喜欢看剧。」
我点点头。
「斯夜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个很好的神。」
我睁大眼睛错愕的看着审判神。
「我们神不喜欢说自己的年龄，不过斯夜的确还小，就一百来岁，所以他才会那么心软，你很幸运，遇到他。」
「我叫芙兰，你可以叫我……姐姐？」
我看着芙兰的表情，写满了我就是在装嫩但是你不能嫌弃我哦，我点点头。
「姐姐。」
芙兰端着饼干带我到客厅坐下，我接过芙兰递给我的饼干。
「我进来就闻到这个味道，没想到真的是饼干。」
「不是啊。」
芙兰笑着否定我。
我疑惑。
「嗯？」
「其实你也是闻不到味道的，你所感知到的被你称为味道的东西，其实是你的感觉。」
「比如说，你会觉得斯夜身边很好闻，是因为你依靠他所存在，你第一次见到他联想到的东西应该就是你一直以来感觉到的他的味道。而我，是因为你觉得我很亲切，看到我和我的房子就联想到了曲奇对不对？」
「在亦柘身边不到一天就那么虚弱是因为亦柘的气息跟斯夜的相悖，才会对你的伤害那么大。」
「所以，在我这可以多呆几天，而且斯夜还给你了这个手环，你会很安全。」
「哦对了，我刚刚恢复了你的感官，你可以尝尝这个饼干，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我消化着芙兰告诉我的信息，将饼干送入嘴里的时候，我在想，我第一次见到斯夜的时候，想到的是什么呢。
下午的时间芙兰带我一起在厨房里忙活，晚上芙兰竟然还邀请我跟她一起睡，神怎么这么热情，让我感觉受宠若惊。
「我一个人呆了太久啦，难得有小孩过来，快上来吧。」
芙兰站在楼梯口笑眯眯的看着我，让我感觉浑身都暖暖的。
「好～」
躺在床上我明显感觉到芙兰也睡不着，跟我一样老是翻身。
想了想，我还是问出口。
「您今天，进来的时候对我笑，您好像认识我？」
芙兰停下翻身的动作。
「这个啊，其实前几次在工作中见到斯夜我就发现他有一些变化，他的气息掺了一些甜，再联想到这段时间递交上去三个愿望的小鬼清单，只剩你一个没有去投胎，我就知道了。」
「后来我问了问他，就知道你了，他那段时间的状态积极了很多，其实，斯夜为你做了很多，你知道吗？」
我有点愣，芙兰的意思是，还有我不知道的部分是吗？
芙兰打开了床头灯，靠在床头上。
「那天你被那个怨灵攻击，他第二天不顾自己的伤势发动了全部力量把怨灵抓到并且加重了惩罚，还提前下班回去看你，我听他说还好回去的及时。」
「斯夜是个很古板的神，他从来不会迟到早退，你是他第一个例外。」
我想起那天斯夜推开卧室门的时候匆忙的脚步，那天，他好像真的比以前要着急很多。
「现在所有的怨灵他都改变了约束方式让他们永远不可能逃脱，具体的方式，我相信你不会愿意知道的。」
「还有中转处的事情，很好笑。」
我也坐了起来，好奇心越来越重。
「斯夜成为神以来基本上没去过中转处，每隔一段时期清理的时候会有小神拿去一点东西问他要不要，他偶尔会要一点日用品。」
「上次为了你去中转处拿东西，那么多，小神还到处给斯夜找麻袋，最后斯夜扛着麻袋走的，我们这一片的神都知道了，斯夜被笑了好一阵。」
我紧紧攥着手里的被角，想着那天斯夜略显狼狈的扛回来我的包裹，鼻子酸酸的，有点忍不住的想哭。
「其实这些事情，都还好，让我惊讶的是这次你被亦柘掳走之后，斯夜简直……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芙兰好像在回忆那天的事情，表情很不好。
而我，听到芙兰提到那天，浑身都紧张起来。
「简直，快要入魔的样子，他找了他认识的所有的神想办法找你，但是亦柘藏的太好了，我们没有办法，还是另外一个资历较深的神说，只能等你求救召唤他。」
「斯夜的状态很紧绷，难得发了脾气，严厉处置了当天的鬼。」
「直到找到你。」
「亦柘被关押的时候，斯夜授意用了私刑，不然亦柘不会是……那天你看到的那样，你被亦柘掳走，斯夜真的非常生气。」
「斯夜还提前跟我说，不用对亦柘心软，照最狠的审判来。」
「斯夜真的很重视你。」
「所以……」
芙兰伸手拍拍我的肩。
「你心里的困惑，有解开一点吗？」
我咬唇。
「重视……也不等于是喜欢。」
「神爱世人，我只是一个小鬼。」
芙兰笑了起来。
「这样的重视，不叫做喜欢都说过不去。」
「第二天的审判，我可是看到他唇瓣被磨破了喔。」
我猛地抬头，又心虚的低下了头。
「斯夜吻你的时候，你没有感觉到什么吗？」
「难道没有，占有欲吗？」
我呼吸有点乱了。
「您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你和斯夜都太年轻了。」
芙兰抱着臂，一脸的得意。
片刻后，芙兰又说：
「但我想，你和斯夜都是第一次，正因为是第一次，斯夜这个古板的神，才会畏首畏尾，他也会有顾虑。」
「但是，」
「你拥有三个愿望的同时，你也就拥有了跟他并肩的权利，留或不留，都在你。」
「好了，太晚了，睡吧。」
我点点头，满怀心事的躺下。
审判神家里的氛围很温暖，在这朦胧的暖意间，我和斯夜的相处在我脑中放电影似的过了一遍，我想起我们的初见。
想起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知道我是谁吗？」
我终于记起我见到斯夜时第一时间联想到的东西。
是毕业典礼那天去学校前跟同学一起去花店，在花店里见到的黑玫瑰，孤独，神秘，却又芬芳，让人想要接近。
我想起花架旁边展示的黑玫瑰的话语：
「温柔真心独一无二你是恶魔且为我所有。
「您是永久的恢复了我作为鬼的感官吗？」
我第二天一下楼就闻到了蛋糕的香气，我确定这不是我的感觉，我走到芙兰跟前紧张的看着她。
芙兰眉眼弯弯。
「是呀，算是亦柘吓到你我给你的补偿。」
我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谢谢您。」
芙兰伸手摸摸我的头。
「尝尝蛋糕吧，我刚做好。」
我接过芙兰递给我的叉子开始品尝。
「真的很好吃！」
芙兰又给我切了一块。
「那就多吃点，斯夜可不会做这么好吃的东西。」
我吞咽下嘴里的蛋糕，迟疑了一下还是问。
「那我能跟您学吗？」
「做给斯夜吃？」
「嗯嗯。」
芙兰靠在橱柜上，笑着看我。
「贺遥，你是不是喜欢斯夜？」
我手里的叉子落到台面上，一声清脆的响，芙兰好像已经把我看透了，我默默的垂下头。
「我们这种小鬼，是不能跟神在一起的吧。」
芙兰走近了几步。
「只要神愿意而且不逾矩就可以啊。」
芙兰抬起我的下巴，我望进她温柔的眼睛里。
「而且斯夜，可是掌管所有鬼的神哦。」
接下来在芙兰家待的几天，我都有点心不在焉，不过我好像有那么一点做甜点的天赋，学的还不错。
芙兰去上班我一个人在家里练习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芙兰告诉我有关于斯夜的那些事情。
还有她说，只要神愿意就可以。
每每想到这里，我总会想到我剩余的最后一个愿望。
我可以许愿让斯夜爱我吗。
我能成为神的偏爱吗。
在芙兰身边第五天的时候，芙兰下班回家就牵起我的手，微笑着跟我说：
「我带你去看你爸妈吧，今天是个好日子。」
我完全没想到这么突然，浑身开始轻微的颤抖，无措的眨眨眼问芙兰。
「现在就去吗？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芙兰摇摇头。
「你只能看见他们，他们看不到你的，什么都不用准备，走吧。」
芙兰伸手覆盖上我的眼睛。
「好了，睁眼吧。」
睁开眼的一瞬间我的泪意便止不住的上涌，是即将进入夜晚的时刻，我们站在我家小区门口，熟悉的大门，保安，路灯，旁边我经常去的小超市店里的狗狗正趴在台阶上打盹。
这熟悉的烟火气让我难受的浑身都痛起来。
芙兰握紧我的手。
「你带我进去看看好不好？」
我点点头，带着芙兰走进小区。
现在好像是春天，虽然感觉不到冷意，但我看到了新绿的草木，听到了一些悦耳的鸟鸣。
我往我们家的方向走去，忽然想到一个事情：
「这边，距离我死后，已经过了多久了？」
芙兰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说：
「快两年了。」
「我们那边的时间，比人间的时间要漫长一些。」
我点点头。
竟然都两年了。
走到熟悉的单元门门口，我还是握紧了芙兰的手，芙兰主动迈步带我上楼。
当记忆中的家门再次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我的眼泪，我有点害怕了，我担心爸爸妈妈，我想知道他们过得好吗，可是到了跟前，我还是胆怯了，我害怕他们过得不好，但是我更害怕，他们过得不好我却无能为力。
芙兰伸手摸摸我的头。
「不用那么担心，神不会让你看到太坏的结果。」
芙兰蒙上我的眼睛，再次睁眼的时候我就出现在了家里，我站在门边，鞋柜旁边立着行李箱，我急切的抬头在客厅里扫视，没有人，但是一切照旧。
一切，照旧？
我毫无意识的松开芙兰的手，缓缓走进客厅，一切都熟悉的让我感觉时间好像从未流逝，玻璃柜里我们一家三口的合照还有我获的奖和证书还在那里，电视柜上我初中毕业旅行带回来的纪念品小猪也还在它原来的位置，阳台上我养的多肉还跟爸爸妈妈养的吊兰并肩挨着，沙发上我最爱的那个毛绒抱枕也还在。
我好像从未离去。
从卧室的方向传来声音，我回头，脚步缓慢的往我的卧室走。
门半掩着，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
我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偷偷进去就看见一抹白色的影子挤开门从门里钻出来，白色的毛发穿过我的身体站在我身前，鼻子对着我的方向在空气中用力的嗅闻。
是我的小狗。
是我的小狗啊。
她是不是感觉到我，是不是看到我了，才这样……
我想低身去摸一摸她，却在俯身的瞬间听到房间里妈妈的声音：
「点点？出去干嘛，进来呀。」
在那一刻，我感觉到门被完全拉开，有灯光大片大片的洒在我身上，我心心念念想见的妈妈就在我面前，我却连抬头都不敢，我浑身发抖，看着在我身边打转的焦急的点点，眼眶模糊的厉害。
芙兰的手掌轻轻抚摸过我后背，我逐渐有力气站直，妈妈逐渐出现在我视野里。
妈妈老了好多啊，这才两年……妈妈的头发都白了好多啊……还有眼尾的皱纹，只有那种温柔，还留存在妈妈的眉眼里。
妈妈伸手拍拍自己的大腿。
「来，点点，进来，还要拍照呢。」
这个熟悉的动作更让我泣不成声，这个动作是我教点点的，拍拍腿她就会跟着你，高兴的时候还会上来抱大腿。
点点走到妈妈身边，最后还回了一下头，我看见她眼睛里思念的神色。
「老婆，快来拍照了。」
是爸爸的声音，感觉也…苍老了许多。
我跟着妈妈和点点一起走进我的卧室。
爸爸正坐在我卧室的床尾，拍拍身边的位置让妈妈过去，妈妈坐下，然后跟爸爸一起抱起点点，点点好像很熟练的样子，坐在爸爸妈妈中间乖乖的。
然后我看到爸爸拿起拍立得，熟练的找好角度，妈妈还比了耶，拍好后爸爸放下点点，等待了一会拿出相纸甩了甩，我还想着爸爸真fashion，然后爸爸拉起墙前的一道帘子。
全都是照片。
我站在原地僵住，妈妈却已经扯好胶带把照片贴在一个位置。
然后我看见爸爸妈妈轻轻抚摸着照片。
「遥遥啊，今天是你离开爸爸妈妈的第六百天，爸爸妈妈在这边很好，你在那边好吗？」
「你不要担心我们，我们已经慢慢振作起来了。」
「遥遥，爸爸记得你说要做一个勇敢的人，你做到了，虽然爸爸有点怪你，但是爸爸妈妈仍然为你感到骄傲，你是一个勇敢的好孩子。」
「不过如果再来一世，你如果还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就不要那么勇敢了好不好？」
我跌坐在地上，点点从妈妈脚边蹭过来贴着我。
「遥遥，妈妈很想你……」
「为什么当时没有陪你一起去呢，出事的是我就好了……」
爸爸推了一下又开始掉眼泪的妈妈。
「爸爸妈妈已经决定每年去两个地方，代你去看看这世界的美好，就像你以前跟我们说的一样。」
「上一次去的是西藏，这一次是三亚，我记得你说你想去呼吸高原的空气，也想去海边看看。」
「爸爸妈妈替你看了，是你想的那样，很美。」
「我们一路上也都带了点点，我记得你说去哪里都要带上她，她也是你的家人是不是？」
「爸爸妈妈都有听你的。」
「只要爸爸妈妈在，这个世界上就永远还有人思念着你，你不要担心，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你永远是爸爸妈妈的oneandonly。」
…………
我忘了爸爸妈妈还说什么了，只记得他们带走了点点，熄灭了灯，掩上了门。
我感受到悲伤的味道，像是大雨过后被浸泡的树木草叶，潮湿的让我浑身都痛。
我回到芙兰家里什么都没说就上楼了。
芙兰是个很好的神，她什么都没有问我，也没有进来安慰我，她让我一个人在卧室里呆着，给了我足够的空间。
爸爸妈妈离开房间后我平复了很久才能起身去看那面照片墙。
上面有很多我的自拍，很久以前用爸爸妈妈手机自拍的，爸爸妈妈挑了好看的都洗出来了，我的毕业照，在同学手机里的自拍，我和点点的合照，跟爸爸妈妈的合照。
还有爸爸妈妈去西藏和三亚的照片。
每一张合照都有留我的位置，爸爸妈妈中间，点点上面的位置，都有留给我。
我扶着墙感觉又要开始哭了，忽然爸爸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一起急匆匆的传过来。
「……相机好像忘在遥遥房间里了，我找一下。」
我还没来得及躲一下爸爸就已经走过来擦着我肩膀，弯身拿过旁边置物架上的相机。
我好像被假性拥抱了一下，眼眶滚烫的我好像都能感觉到爸爸身上的温度，我想起上一次被爸爸拥抱，还是网上录取通知出来的那一天，我们一家三口轮流拥抱庆祝，点点在我们身边兴奋的转圈。
那时候的我，还那么鲜活。
爸爸已经拿着相机出去了好一会了，我却保持着姿势在原地僵硬了很久。
芙兰走过来担心的看着我。
「贺遥……」
我转过身，泪如雨下。
「……我没事」
「姐姐，你能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吗？就一会。」
「……好。」
房间里什么都没变，甚至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我的小熊也安安静静的靠在我的床头。
我坐在床边靠着我的小熊，眼眶的酸涩不断滚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
门被挤开。
我抬眼。
是点点。
她在空气中嗅闻了很久，最后来到我腿边，毛茸茸的身子穿过我的腿靠在床边。
我伸手，好想抚摸我的小狗。
却是徒劳，我径直穿了过去。
一个恍惚，我的手搭在了点点脑袋上。
我抬头看向门外的芙兰，芙兰对我温柔的微笑，伸手点了点手腕。
我明白了，是有时效的。
我颤抖着手抚摸点点毛茸茸的大脑袋，点点好像回来就洗了澡，身上是熟悉的香波味道，她身上好热，好软。
我跪坐在地上抱住我的小狗。
点点温热的鼻息落在我肩颈，热情的舔我脸颊。
「是我，点点……」
「是姐姐……」
手边的触感开始消失。
我快速的看着点点开口。
「帮姐姐照顾好爸爸妈妈。」
我又变成了点点看不到的样子，点点焦急的在原地打转，嗅着我的气息在床边哀声叫唤。
我趴在床上哭泣，听到爸爸妈妈被吵醒，进来带走了点点，关上了门。
芙兰走进来坐在我旁边抚摸着我的脑袋。
「贺遥，你真的是一个很勇敢也很优秀的小姑娘。」
我捂着脸，声音断断续续。
「可是……可是……我不孝顺。」
我听到芙兰难过的叹息。
「回去吧。」
「……好。」
在房中失神着坐了很久，芙兰还是敲敲门走进来。
「还好吗？」
我看着芙兰有些疲惫的神色，我这一趟好像耗费了她很多力量，我点点头，脸贴在膝盖上，想起上次情绪崩溃的时候斯夜温柔的安慰我的时候。
「今天谢谢您，辛苦了。」
芙兰温柔的摇头。
「毕竟这是斯夜做不到的事情，我带你去，也是想让你放心一点。」
「其实你爸爸妈妈除了去旅行完成你生前的愿望之外，也经常参与公益活动，帮助了很多需要帮助的人。」
心脏剧烈的疼痛。
「所以我当时才会想去救人，爸爸妈妈从小就是这样教我的，温和，善良，勇敢。」
「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芙兰点头。
「你说。」
我抬起头。
「为什么点点可以发现我？」
芙兰抚摸着我的长发。
「因为她很爱你，失去你她也很痛苦，她一直记着你的味道，而且狗狗，能看到一些人类看不见的事物。」
我靠着床头痛的浑身蜷缩起来。
「……我也很爱她，我一直当她是我的家人。」
「她是很可爱很漂亮的小狗，我也很喜欢她。」
「谢谢您。」
在这段对话后，我真正觉得我是孑然一身的了，我飘荡在这里，无所依归。
我好希望，我身边，哪怕有一个就好，一个永远坚定在我这边的，永远不会离开我的人。
我希望这个人是我的神，是斯夜。
斯夜，可以吗。
我看着芙兰，声音还带着一些颤抖。
「我明天，想回家了。」
芙兰愣了一瞬然后才反应过来。
「回斯夜那里是吗？」
我点点头。
「你想清楚就好，那先休息吧，你今天哭太久了，再这样伤神下去，我可要叫斯夜来接你了。」
「谢谢您。」
「好啦，快睡吧。」
「好。」
第二天我带着审判神给我装的好大一兜甜品跟她告别。
「其实不想让你这么早走的，不过听说斯夜最近办公越来越严厉，你还是先回去比较好。」
芙兰依旧笑眯眯的。
「这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谢谢您的照顾，还带我了了我的心愿，真的非常感谢您。」
我躬身，被她扶起。
「你来的这段时间我也很高兴，不过我也知道你很想斯夜，快去吧。」
我点点头，伸手扯断了手上的环。
视线清明的时候，我已经出现在了斯夜的家门口。
我上前，伸手正欲敲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你回来了。」
斯夜注视着我，眼里有我看不清的情绪。
我嗯了一声，走进门。
刚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柜子上就被斯夜从背后拥住，我终于闻到他身上那种清浅却十分好闻的气味。
我在他怀里转过身，扯住他的衣襟。
「斯夜？」
「嗯？」
「我想许我的最后一个愿望了。」
斯夜的身子僵硬了一瞬。
「……好，你说。」
我抬眼注视着斯夜。
「你可以永远爱我吗？」
斯夜愣住了。
过了一会，他扬起一个笑容，低头，鼻尖与我的鼻尖相触。
「如果是这个愿望的话，那你就不用许了。」
我懵，我又被拒绝了吗。
「我已经爱上你了，小鬼。」
他的吻落在我的唇上。
他闭眼的样子也好好看。
他给我留出空隙来喘息的时候，我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已经爱上你了。」
我沉浸在不可置信的状态里，楞楞地看着斯夜。
「小鬼，你之前说的喜欢我，还算数吗？」
我咬唇，点点头。
「那你的愿望给自己留着吧，做我的爱人好吗，死神的爱人。」
有一些热意涌到眼眶边。
「那我有什么特权吗？」
斯夜把我抱到柜子上，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温柔禁欲的气息逐渐漫过来。
「可以睡神的床？可以偶尔指挥一下神？可以光明正大的看神？」
我伸手搂上斯夜的脖颈。
「那敢情好。」
耳鬓厮磨间，斯夜的吻将我温柔淹没。
「斯夜，你把家里改变了很多诶。」
我走进客厅，看着那边橱柜上多出的一些厨具，沙发上多出的抱枕，窗台上摆放的几盆花，感觉很新奇。
斯夜清清嗓子坐在我旁边。
「审判神说你做甜品做的很好，你还很喜欢生命力顽强的东西，还喜欢柔软的东西。」
我愣了一下，那天的记忆涌上心头，我还是笑着点点头。
「姐姐心好细喔。」
「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嗯？」
我扭头看他，斯夜竟然会给我准备礼物，是庆祝我回家吗，莫名的有点期待。
斯夜手放在背后，表情有点紧张。
「先说好，你不许哭。」
我有点迷惑，收礼物为什么要哭。
「快拿出来吧。」
斯夜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纸盒递给我，我拿过，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很像斯夜的手笔。
我深呼吸了一下。
「那我拆啦。」
斯夜伸手摸摸我的头。
「好。」
我拉开丝带打开纸盒，动作凝滞在半空。
是我们一家三口还有点点在我生前的最后一张合照，被斯夜装在木制相框里，朴实又温柔的，很斯夜的礼物。
我没有哭，而且觉得浑身都很温暖。
现在，我在这边，也有可以一直念着爸爸妈妈的东西了。
我抬眼看向斯夜。
「谢谢，其实，之前我还在想，如果时间过得太久，我忘记了爸爸妈妈怎么办，现在好了，有照片的话，我就能一直记住他们的样子了。」
斯夜伸手把我抱进怀里。
「审判神说你去人间那一趟很是伤神，贺遥，你难过，我也很心疼。」
「其实爸爸妈妈也都有振作起来，我只是难过我不能在他们身边尽孝，觉得自己……」
「我知道，我都知道。」
斯夜搂住我的劲大了些。
我笑。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的？」
斯夜轻轻扯了扯我的头发。
「我给你的由我发丝制成的环，不仅可以代替我给你补气，而且还能感受到你的情绪，你离开我的那段时间，你的喜怒哀乐，我都知道。」
「那我扯断了岂不是很可惜。」
我推开斯夜睁大眼看着他。
斯夜笑着捏我的脸。
「你以后还想离开我吗？」
我撅嘴。
「那可说不准，万一你以后对我不好。」
斯夜立马就皱了眉。
「你这小鬼，还想着离开我，我告诉你，我永远都不会对你不好，你可别想着跑，你们小鬼都归我管。」
我笑着被斯夜搂进怀里。
「但是神归我管呀。」
「……部分归你管。」
「那也是归我管。」
斯夜给我的安全感很强烈，我从回到他身边开始，就觉得很安定，很想倾诉，很想睡觉。
于是我把回去的经历都跟他说了。
带着眼泪，事无巨细。
我跟他说我喜欢的那家小超市，说温柔的超市阿姨，说那个憨憨的喜欢疯玩的超市小狗，说起我的小区，我的邻居，我的同学，说起我的家，说起爸爸，说起妈妈，说起我的点点。
斯夜一直温柔的听，温柔的给我擦眼泪。
「斯夜，我曾经看过一个问题，叫做你什么时候觉得你的狗狗也是爱着你的。」
「嗯。」
「我很喜欢点点，我十岁的时候爸爸妈妈买把她带回家的，她是个很聪明很懂事的女孩，也很贪吃，长的胖胖的，不过……这次回去，有感觉她瘦了……」
说到这里，我意识到什么，鼻子再一次酸了。
「点点是爱着我的，点点还保护过我，她是像我一样勇敢的小女孩。」
「她已经是我的家人了。」
我有点语无伦次了，我不知道我想表达什么了，因为我忽然意识到，点点快十岁了，那是不是……
「别想了。」
斯夜把我抱到怀里。
我靠在他颈窝，想起那天见到的点点，想到她在空中嗅闻着我的味道，想到她凑过来安慰看不到的我，想到我俩短暂的拥抱，想到她热情的舔我，她那么热，那么软，像记忆里一样，像我怀念的一样。
我的点点。
「贺遥，你还有我。」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我会永远爱你。」
「神从不食言。」
我还是忍不住哭泣，颤抖着搂紧了斯夜的脖颈。
「好。」
下午跟斯夜分享了带回来的甜品，晚上要睡觉的时候我洗完澡已经自觉的往斯夜的卧室走。
斯夜已经洗好澡靠在床头看书，看着我推门而入还有点惊诧的模样。
我关上门站在门口。
「你女朋友今晚要睡你卧室，快同意。」
「又不是第一次睡了，谁拦得住你。」
我看到斯夜明显的紧张，还有他的嘴硬，好可爱哈哈哈。
虽然不是第一次睡，但是是确认关系后的第一次睡。
我掀开被子滚到被窝里，抬头眨巴眨巴眼看着斯夜。
斯夜刚开始还很平静，后来喉结难耐的动了一下，在柔和的黄色灯光勾了下看起来格外性感，然后，他很久都没有翻下一页，明显是强行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在书上，而不是我。
我还是忍不住戳了一下斯夜。
斯夜把目光挪向我。
「干嘛？」
「男朋友，要亲亲吗？」
我表情无辜。
斯夜喉结又动了一下。
「小鬼，别惹我。」
我支着头。
「真的不要吗？」
斯夜合上了书放到一旁，慢条斯理的撩了一下发。
「贺遥，今天是周六，明天周天我休息，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惹我？」
什么意思，我有点懵，他休不休息跟亲亲有什么关系？
视野陷入昏暗，是斯夜关掉了灯。
「遥遥，今晚别哭。」
？
斯夜叫我……叫我什么？
怎么忽然换了模式一样。
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斯夜反手按在床上，随之而来就是他像那天一样强势的吻。
「遥遥，今晚神教你点别的。」
？
什么东西？
斯夜在说什么东西？
后来我就明白了，我也发现芙兰给我恢复感官带来的弊端，那些疼痛我感受得更清晰，就更容易哭。
尽管斯夜频频将温柔的吻落在我眼角。
我终于明白斯夜为什么跟我说他明天休息的事情了。
原来温柔的神也有不顾小鬼求饶的时候。
我宣布这个神是假神！
宣布三分钟！
后来斯夜把我带到他身边做了他的小秘书，帮他整理整理文件跑跑腿倒倒茶水，也算是在这里有个一官半职。
然后在某一天，作息规律的斯夜难得的自己外出又晚归，还敲门。
我一边嚷嚷着怎么不知道自己进来一边过去开门。
然后……
我看到了牵着点点站在门外的斯夜。
我僵在门口。
点点已经凑上来亲热的抱我的腿。
我眼眶酸涩。
我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斯夜，你怎么……」
「你爸妈的事情我很难干涉，但是点点，我多跑几个办公室，多花点功夫，就能给你带回家了。」
斯夜笑着看着我。
「我知道你很喜欢她，我也很喜欢她。」
「从今以后，就有我们两个一直爱着你了。」
我扑进斯夜怀里。
「谢谢你。」
「我爱你。」
我的神，永远是温柔的化身。
希望每一个女孩子，都能遇到温柔的神。
【全文完】
番外点点视角
我只记得那天好像很漫长。
姐姐一直都没有回家，她明明阳光很好的时候出去的，走之前还笑眯眯的摸摸我亲亲我，跟我说回来给我带火腿肠。
爸爸妈妈那天也是，过了下班时间也没有回来。
我好憋，我想出去溜溜。
但是他们一直都没有回来。
夜很深的时候，我睡的正香，听到门口有熟悉的脚步声，我立马从窝里出来就是一个飞奔，在门前热切地等候。
我以为是爸爸妈妈和姐姐。
但是当门打开的时候。
没有姐姐，只有爸爸妈妈。
我凑到门边去找姐姐，被爸爸的关门动作阻隔，我抬头看妈妈，妈妈也没有摸我，我热情的扑她，她也没有反应。
我闻到他们身上有血的味道，我有点害怕。
爸爸妈妈一起坐在客厅沙发上，两个人都没有开灯。
我闻到人类悲伤的味道。
然后我听见爸爸压抑的哭声，然后是妈妈痛苦的抽泣声。
我不懂。
但是我小心翼翼的凑到妈妈跟前想逗她开心。
妈妈刚开始没有反应。
过了一会她从沙发滑到地上，跌坐在地板上抱着我放声大哭，我有点害怕，妈妈从来没有这样过，但是我尽力舔着妈妈的脸，想让妈妈高兴起来。
他们没有受伤，那血的味道从哪里来的呢。
这好像是我狗生里无法解决的问题。
爸爸妈妈的痛苦持续了很长时间。
而且，姐姐从那天以后就没有回家。
姐姐没有这么久不回家还不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
我很想姐姐。
但是姐姐的房门被爸爸锁起来了，因为妈妈总是半夜在姐姐房间里哭。
日复一日。
姐姐的味道在家里慢慢淡去。
我很害怕姐姐太久不回家我就忘记了她的味道。
于是我开始趴在姐姐房门口睡觉。
我不知道姐姐去哪了，但是我愿意等姐姐回家，等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我刚满月就被爸爸带回家了，我现在都记得姐姐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惊喜的眼神。
姐姐抱过我的时候瘦弱的手臂和她温暖的掌心我一直记得，她身上的味道像是甜牛奶，我好喜欢姐姐。
在长大的日子里，是姐姐给我买玩具磨牙，给我铲屎，给我收拾我弄出来的一片狼藉，带我遛弯，带我坐滑梯，带我吃好吃的。
她也欺负我，也捉弄我，但是我知道她爱我。
在我犯错的时候，姐姐总会跟爸爸妈妈说，我那么小就离开爸爸妈妈来到她身边，她很心疼我，希望爸爸妈妈也多一些耐心。
我知道她在维护我。
那时候她看着我，眼睛里都是温柔的爱。
姐姐把我当她的家人，我也想一辈子做姐姐的家人。
那时候我最喜欢爸爸开车带我们去兜风，爸爸妈妈坐在前面，姐姐抱着我小声的哼着歌，后来爸爸妈妈也加入进来，风从窗口灌进来，整个车厢里都是快乐的味道。
姐姐一直都没有回来，在漫长的等待中，我的时间变得很缓慢。
爸爸妈妈好像也是，两个人的话变得很少，偶尔还会吵架，然后又抱在一起落泪，我跟他们挨着，感觉也很想哭。
后来，慢慢到了冬天。
以前姐姐都会带我去雪厚的地方疯狂的玩，但是今年的冬天，姐姐不在，家里沉寂的可怕。
我贴着姐姐的门板做了个梦。
梦里都是姐姐，每次我们很久没见爸爸带我们去接她的时候，她远远的看到我叫我的名字，我挣脱绳子跑过去，拥抱的时候，真的好幸福。
后来姐姐住校，每次打电话都会问我吃的多不多，食欲好不好她说吃得多就证明身体好。
然后我又想起来姐姐放假回家嫌弃我胖，我们俩在地板上扭成一团，一起被爸爸训斥，妈妈在旁边无奈的笑。
门开了，爸爸妈妈回来了。
我听到他们叫我，然后奇怪的说我今天怎么没去门口等他们。
我凑过去跟爸爸妈妈贴贴。
我想，我只是太想姐姐了，所以我不想醒来。
时间缓慢的流逝，又到了一年中响声最多的那一天。
那一天，爸爸妈妈难得的在厨房忙活了一阵，做了很多好吃的，在吃饭的时候，爸爸看着我，忽然跟妈妈说：
「我们是不是一直没有跟点点说过？」
「她是不是还一直在等遥遥回家？」
妈妈看了爸爸一会，也扭头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悲伤。
爸爸弯下身子抚摸我的脑袋。
声音低低的。
「点点，姐姐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我听不懂。
「姐姐，不会再回来了。」
「姐姐做了一件勇敢的事情，去了一个很美好的地方，就不回来了。」
「不用再等姐姐了。」
我听不懂。
窗外有烟火绽放。
以前的每一次烟火，姐姐都会捂着我的耳朵带我趴在窗台上一起看。
她知道我喜欢但是有一点害怕。
可是今年，爸爸的一番话，让我连害怕都忘记了。
为什么……不用再等了。
我开始吃不下东西，虽然之前就已经吃的不太多了，但是新年过后，爸爸打开了姐姐的房间，我天天在姐姐的房间里躺着发呆。
以前姐姐在床上睡，我在床下睡。
她偶尔会伸手摸摸我，在宁静的晚上，然后轻声温柔的叫我名字。
我好想她。
那段时间爸爸妈妈有了新的计划，每天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但是我一直打不起来精神，爸爸妈妈就带我去了医院。
白大褂说的什么我记不得了，只是后来。
我们三个人开车踏上了旅途。
在旅行中，我和爸爸妈妈的精神都逐渐好起来，无论是在很冷还是很热的地方，我都会想，如果姐姐在的话呢。
我没有想过会再见到姐姐。
从很热的地方回来的那天，我们在姐姐卧室里准备拍照。
但是我清楚的闻到了姐姐的味道，离我很近，就在门口。
我挤开门冲出去。
什么都没有，但是姐姐的味道清晰的萦绕在我鼻尖。
我被妈妈叫进去，照完相以后我又闻到了姐姐的味道，我循着气味坐定，我知道，就是姐姐。
狗狗的直觉错不了的。
一切都沉静下来以后，我又偷偷来到了姐姐的卧室，这次她的味道在床边。
我贴着床边想要靠近她。
过了一会，姐姐真的出现在我面前。
她好像跟离开我的那一天一模一样，又好像有一点不一样。
她抱着我，低声哭泣。
我热情的舔她。
我就知道爸爸说错了，我就知道我等的到姐姐。
但是片刻后她就消失了。
她说照顾好爸爸妈妈。
我会的。
一年又一年，我完成了姐姐交给我的任务。
我有好好吃饭好好锻炼，照顾爸爸妈妈保护爸爸妈妈。
我闭眼于一个安静的早晨。
在爸爸妈妈的怀里。
打败我的，是衰老，而不是病痛。
我想我已经完成了一条狗的使命。
姐姐，我会见到你吗。
经过长久的黑暗，我再次睁眼的时候，只感觉自己好轻。
我循着熟悉的气味前行。
然后看到了一个很高大的人。
他身上有姐姐的味道，很重。
他跟我说：
「要不要跟我回家见遥遥？」
我满心欢喜。
门打开的那一刻。
我看着好像从未改变的姐姐，猛地扑了上去。
我就知道我等的到的。
狗狗永远跟爱他的主人同在。
发布于2022-04-081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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