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除夕_一见勿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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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除夕

  “这女生眼神不太好,挑了你家的儿子!”那个男老师双手叉腰,两眼怒瞪,一战成名。

  夏巍的妈妈再也没到学校闹过,然而谷裕的事情还是沸沸扬扬的传开了,很没有面子。幸亏那个时候大学已经快要结束,勉强撑了过来。

  和谷裕的遭遇比,冉冉的简直不能算上遭遇。

  军区总院的副主任医师操刀,手术一做就是十几个钟头,冉冉爸爸的命也算保住了,但恢复的状况和第一次已经不能相比,只能坐轮椅,但这对冉冉来说也是莫大的安慰,活着比什么都好。

  头一次两边家长见面就是在这种没有预料的情况下,冉冉妈妈憔悴得不行,蒋阿姨握着她的手一再安慰,主刀是老朋友了,全力以赴。

  爸爸被从手术室推出来时,妈妈忙扑了过去,心思再没放到别的上去,冉冉迎上那个主刀,说了几句“谢谢”,虽情深意切,却终显单薄。

  蒋阿姨揽了揽她的肩,对主刀用熟稔的口吻说,“走,我请你下馆子,这儿可有最正宗的淮扬菜。”

  冉冉琢磨着,这顿饭怎么着也得自己家里来做东,可爸爸病床前肯定离不了人,只能冉冉自己去了。好在蒋阿姨一再吩咐她好好照顾爸爸,旁的不用操心。

  爸爸还没有清醒,冉冉陪着坐了一个多钟头,突然想起又到了其雍白天的时候了。几次发语音聊天过去都被掐断,她在走廊里徘徊,迫不及待想把这个好消息和他分享,又多按了几次,他没有接起来。

  正悻悻走,看到蒋阿姨的背影,刚想上去打招呼,却听到她在打电话:“你不要回来,听到没有!”语调里的焦急,同之前的万事皆在掌控中的淡定截然不同,冉冉以为他们家突然出了什么变故,立在那里,就听到了后面的话:“研究你还能不能好好做了?你回来能干什么呢?你回来什么都干不了,我为什么要把人邱伯伯从南京请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你安心待着,别动不动老要往回跑。”

  冉冉下意识地躲在了转角处,蒋阿姨帮自己本就是因为其雍,她这样说也无可厚非。

  “这个女朋友一开始我就是不同意的,你硬是要谈,现在呢?我就说你谈个这样的女朋友要拖累你。”

  冉冉心里被扎了下,思忖了下,转身从另一侧楼梯绕回了病房。爸爸仍在病床上躺着,药水从倒挂的玻璃瓶里往下滴,妈妈坐在他边上,心无旁骛地看着他。冉冉也希望五十岁的时候有一个这样相守的人。

  “妈,你知道……”冉冉贴着她,“这医药费怎么算啊?”

  她愣了下,“每天都有账单,单据要送过来的。”

  “我们已经交了钱了,是吗?”

  得到肯定之后,冉冉心里才稍稍安然,“是不是要安排蒋阿姨他们住啊?”

  妈妈这才完全回过神来,“我怎么没想到。”她有点慌张地往外走,走到一半,才想起来皮包还在床头边的柜子上,“郑其雍的妈妈被我晾着,这多不好。”走出去的时候一脚深一脚浅,累极了。

  蒋阿姨也刚好走到病房门前,冉冉冲她笑得有点不自然了,虽然她看冉冉还是一样的和蔼,刚才是觉着暖心,这会儿却不是滋味。

  “我们这就回南京了。”她一副大功告成的释然,任冉冉母女如何挽留,都不肯多停留,只说南京还有事情要办,在冉冉爸爸床边看了两眼,就走了出去,留下冉冉目送。

  夏巍妈妈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拖累,其雍这样的家庭,有点高高在上也是正常的,冉冉强忍了下去,没和别人提一个字,包括妈妈。

  “郑其雍从来没有对你恶语相向过吧。”谷裕不依不饶,“夏巍说过什么你也知道。”她用指尖在杯口上划,“你和郑其雍几乎没有过争执,就是摆在已婚夫妇中都难得,真的,我觉得很可惜。”手机响起来。

  冉冉窝在沙发一角,当年自己对于郑其雍来说是个拖累,现在呢?他事业有成,蒸蒸日上,找了同一个圈子里的女朋友,能给他的帮助是不可估量的,自己和她比起来,仍然是个拖累。

  “周鼎找我吃饭。”看得出来谷裕接完电话神采奕奕,“年关了,他忙得很,总也见不着,我就先走了,回头再约。”她起身往外走,穿靴子的时候又语重心长地,“一生能爱几个人?尤其是上大学时候的恋人,多难得。”转身出门了。

  一生能爱几个人?冉冉立在吧台边上,她想过很多次这个问题,毫无疑问,她当年是爱郑其雍的,在他之后,再也没有爱上过别人。

  妈妈问过几次,没有合适做男朋友的?冉冉总用合不来搪塞,今天被谷裕一说,她怀疑,还能不能像爱郑其雍这样爱别人。

  两杯绿茶没了热气,冉冉把茶叶倒进垃圾桶,顺手洗了杯子。拿起手机,给其雍发了条感谢短信,寥寥几个字,竭力掩饰了所有的情感。短信就是好,说话掩饰不住气息、写信遮掩不了笔力,而这信息,隔着手机屏,热情被扑得一干二净。

  一生能爱几个人?李沛然在飞机上做了一场梦,梦里他回到二十岁的时候,骑在马上,挥舞球杆,场边满是喝彩,梦里没有颓丧没有挫折,踌躇满志。

  一个人!他夹着飞驰的黑马,场边是冲他尖叫的年轻女孩儿。这一生只会爱一个人。

  然后他就醒了,那位一直冲他笑的空乘俯身,“李先生,我们已经飞过太平洋,马上到洛杉矶。”

  “还挺快。”李沛然看了眼腕表。

  空乘低声轻笑,“我帮您把手表调一下。”她没有摘下腕表,李沛然也就悬着胳膊,饶有兴趣地看她,空乘的双颊泛起两片红云。

  李沛然收回胳膊,“谢谢!”顿了两下,看到这位年轻的女子站在他跟前,没有要走的意思,“下了飞机赏脸喝一杯?”

  “好。”她微笑着点头,又往机舱中部走去。

  从机场出来,起飞前预订的A8已停好,乌黑透亮,低调又不失身份。

  李沛然坐在驾驶室,不一会儿,那个脸蛋红扑扑的空乘拉着迷你的小行李箱走过来。李沛然觉得那白色的小箱子扎眼,帮她放进后备箱。

  车窗半开,宜人的温度,一路往圣塔芭芭拉海港开去。旁边的空乘举着手机一个劲儿地自拍,几次挽住李沛然的胳膊。

  他笑道:“我要小心驾驶。”不动声色地侧过脸去。纵使生活再多姿多彩,他都不想放在社交网络上,自己这样小心,更不能容许别人把他放上去。

  这女孩子也是识时务的,把手机递过去,果真只拍到他的肩膀,“你后面的风景真好。”

  他瞟了一眼,只笑着不说什么,心说,年纪不大,倒是圆滑得恰到好处。

  本想着十来个钟头的飞机,又饿又累,先去吃饭,谁成想她倒是直接,“去酒店换身衣服吧,好不好?”

  她都这样说了,李沛然自然从命,她撅着嘴的神态有点眼熟。

  “你多大啊?”

  “哪有你这样问人家年纪的,你多大?”

  三十来岁的年纪,年轻的时候就巴望着早一点儿而立,李沛然不吝说出口。

  她比李沛然小六岁,也根本不介意说出口。李沛然失了下神。

  服务生殷勤地帮他们把行李送进房间,带上门。

  李沛然刚转过身,温软的身体便贴了上来,外套挂在半开的衣柜里,她抓住李沛然的手放在自己衬衫的纽扣上,踮起脚,咬了李沛然的耳朵,“李总比我大这么多,我该叫哥哥,还是叔叔呢?”。

  挑衅,李沛然不能容忍挑衅。他抱住她压在床上,“我看你□□的时候叫我什么。”

  丢在沙发上的外套口袋里,手机一直震动个没完,大年三十拜年的信息轰炸,和布满金发碧眼美女的西海岸,丝毫联系不到一起去。

  冉冉坐在爸爸身边,看妈妈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自己什么都不会干,进去就被赶出来,只能做做收拾桌子、从冰箱里拿菜这样的下手活儿。

  郑其雍早早发了条信息,祝冉冉合家团圆、身体健康。信息简短俗套得如同群发的信息,然而开头“冉冉”二字,却是他手打的。

  真够敷衍的,冉冉看了就放下,包了几根春卷后拿起来看了一遍,思忖着回他什么。

  “听说,其雍和女朋友回来了?”妈妈装作不在乎地问。

  夏巍的妈妈!冉冉心里一百个讨厌这个女人,唯恐天下不乱,她不看好冉冉和其雍,可分手过后,其雍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却都是要说给冉冉家里人听的。

  冉冉觉得,她现在恨不得其雍和张伊慎早点结婚,然后回过头来和冉冉妈妈夸一夸张伊慎是多么多么的好。

  看冉冉一家的笑话,大概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了。

  “嗯。”冉冉应了一声。客厅里是难堪的沉默。

  “李先生怎么样了?”

  窗外一片鞭炮声,一切说话声都被掩盖住。冉冉不想说话,只摇头包春卷。

  妈妈还在絮絮叨叨说什么,只看得到嘴唇在动,都是听不到的。待到鞭炮停歇了,只余了,“好好挑一挑也好的。”冉冉“哎”了一声,觉得这样挺好,没有压力。

  李沛然。冉冉默默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大过年的他家一定门槛都被踏烂了,想想夏巍舅舅谄媚得近乎恶心的脸,她就觉得好笑。他这种人,想要什么有什么,到了一定的境界,说不定也挺无聊的。

  手机又一声提示,冉冉用唯一干净的小拇指点了下,还是郑其雍。

  她拧了拧眉头,刚才的祝福短信还没回,他又来一条群发?

  点开那条信息,偷瞄了对面的妈妈,她佯装没看见。是一条彩信,鹅毛大雪背后,金瓦红墙的储秀宫。

  冉冉不动声色地把手机锁屏。下雪的故宫,是她和郑其雍商议此生必定要携手看过的风景之一,现在他终于看到这难遇的场景,迫不及待地拍下来和冉冉同乐。

  包完最后一根,她发了条简短的信息:“前几天出差已看到。祝新春快乐。”

  信息发出后如一颗石子沉了大海,再也没有回声。

  其雍蠢极了,大年三十的下午,他不在家陪父母老人,一个人孤身在北京闲晃荡什么呢?一年只有这个时候,没有工作要完成,没有客户要拜访,没有生意要谈,没有远方的朋友要陪,哦,女朋友就不一定了。

  冉冉心里一紧,听口音就知道张伊慎是北京人。

  凄凉掺杂愤怒从胸中腾起,他陪张伊慎回家过年了,顺路去看看他俩曾经说过要看的风景,或者是张伊慎牵着手走过那幽静的甬道?拍下这样一张寂寥的照片给冉冉,他期望冉冉如何作答?

  后悔,后悔方才冲动回了他的信息。最先退缩的是冉冉,然而最先放弃的其实是他,从前如此,现在亦如此,对冉冉只留点念念不忘而已。不应该搭理他,只可惜发出的信息无法撤回,只能今后不再搭理他。

  没有了冉冉,郑其雍依然过得很精彩,这一点,冉冉笃信不疑,也因为这一点,才对于谷裕的劝说毫不动摇。

  不单单是他带着张伊慎回来,其实在两年前,冉冉还见过他一次,远远地望着他踢完半场球赛,一如当年还在中央大学的每个周日下午,冉冉都在场边给他摇旗呐喊,只不过那一次,冉冉静静坐在看台上,看矫健如常的身影,听软糯的声音为他加油,场边一个女孩儿抱着他的外套,一个劲儿在原地跳着,恨不得帮他使劲儿,“郑师兄!郑师兄!”轻盈却尖利的嗓音浮在球场上,划着冉冉的耳膜。

  即使那时两人已经分手近两年,冉冉陷入了长久的单身,然而他身边蜂飞蝶舞,好不热闹。

  坐了通宵的车来一趟大玉米地,就为了看这个场景。冉冉握紧了拳头捶着水泥看台,也好,他过得好,就是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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