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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名

  晋安一路跟着项目,一直送到上线,此时已经九月了,正好是向阳的开学。晋安跟张章请了假,就带着向阳去报道。报名那天,晋安看上去比向阳还紧张。她从小成绩偏科严重,对老师向来是敬而远之。没想到此生竟然还有一天要带着孩子去上学!

  “作业带了吗?”临行前,晋安问。

  “带啦!”向阳回答得脆生生的。

  “报名手册呢?”

  “带啦!”

  “还有……”晋安开始摸自己身上的口袋。

  向阳拍拍晋安的手臂,她最近又长高了点儿,都快到晋安的肩膀了。晋安不解的看着她,向阳叹了口气,伸手老气横秋的按在晋安的手上:“晋安姐姐,不要紧张,只是报个名。我们交完钱,就回家,好吗?”

  晋安先是一愣,然后肉眼可见的红晕迅速的从她的脖子往上窜,直到布满她整个脸。

  “没,没有,我,我我,我没有紧张。”晋安结结巴巴的说话,在察觉到自己的结巴后,她又立刻闭上嘴巴,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羞愤欲死来形容。再一转头,小崽子还不太会掩饰自己的表情,正捂着嘴巴在那偷笑呢。

  晋安想要说点什么,又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好不了。她扭过头,干脆大步朝前,把向阳甩在了后面。

  “……晋安姐姐!你,你等等我啊!”向阳急了,她想要跟在晋安的后面,可是她不能快跑,只好探出身子朝楼梯下方看。蹬蹬蹬的脚步响起来,晋安已经连下了好几楼。向阳急的脸都红了,大声喊,“晋安姐姐!我错了!你……你等等我啊!”

  这声音到了后面,都带上了泣声。

  脚步声顿时一顿。向阳赶紧迈着腿往下。在一个拐角处,晋安正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向阳。在看到向阳的时候,晋安抬了下眼,又沉默的垂下来。向阳急忙走过来,又是鞠躬又是道歉。

  过了好一会儿,晋安红着脸轻声说:“你怎么能笑话我呢?”

  “我……”向阳一时也愣在那里。她看着晋安的模样。晋安有一副不错的样貌,身高虽然不高,但是纤细又白皙,头发又黑又直。红着脸的时候,也会特别明显。向阳年纪不大,她以前就觉得晋安很好看,可从来没有这一次这样,感觉心口被什么东西击中那样的感觉。

  “晋安姐姐……”向阳喃喃的。

  “嗯?”晋安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个呆呆的孩子,她呼吸开始逐渐平缓,脸上也不会那么发烫了。等到平静了些许,反倒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幼稚,被一个孩子安慰不说,还生气的跑走。明明向阳的身体不能跑动的……

  “你真好看!”小姑娘脱口而出了下一句。

  晋安楞在那里,红晕再一次席卷了她的脸。晋安听过许多次向阳夸奖她,但是这一次却不太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呢?晋安觉得自己也说不上来,她抿着嘴,终于拿出了大人的冷静,梗着脖子说:“又说什么胡话,快走快走。”

  向阳觉得有点点的小委屈,又有一点点的失落,她这样真心实意的夸奖,却没有什么效果。她嘟着嘴,抬起头,看到晋安回转身来,看着她,笑容柔和,目光温柔:“怎么了?还不走?”

  心里的那些小情绪一瞬间就散了个干干净净。向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朝晋安扑过来。晋安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向阳,又被惯性带得往后退了几步。怀里一下子就满满当当的,孩子的奶香味也跟着窜进了鼻子尖里。晋安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又腾出一只手来,揉揉自己的腰:“你要是再大一点,就不能这样做啦。”

  “为什么呀。”向阳的头蹭来蹭去,卷卷的头发翘起来,挠着晋安的鼻子,有些痒。

  晋安抬了下头,把自己的下巴压在那撮不安分的头发上,一点一点:“到时候我就抱不住你啦。”

  “有什么关系,我可以抱你呀!”

  向阳笑眯眯的,晋安也笑眯眯的。她们笑着,又牵着手朝学校走,一路上都是向阳各种各样的保证。晋安只是听着,既不发表意见,也不会放在心上。

  晋安太年轻了,混在一群家长里,显得尤其引人注目。来往的人都会忍不住看她一眼。这样的氛围让晋安又重新的紧张起来,晋安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裤腿,她还没来得及想别的,向阳就已经一把把晋安扯到了一边,急吼吼的:“晋安姐姐,快过来交钱!”

  说得仿佛晋安只有这一个功能一样。

  一旁的人都善意的笑起来。

  晋安的脸也红了,但是她的紧张却渐渐的消散了些。她看眼还在低头扒拉作业的向阳,小小的孩子,板着小脸蛋,认认真真的样子。晋安抬头环顾四周,只觉得向阳是这里面最最可爱,最最好看的一个。

  是晋安心中的宝贝。

  “向阳的妈妈还没有回来吗?”交钱的时候,老师看了晋安一眼。晋安顿时紧张起来:“是,是的。这两年都是我来负责向阳了。”

  老师顿时皱起了眉头:“现在上初中虽然都是按片区直升,但是分班也是按成绩的啊。这家长怎么一点也不上心。”

  晋安也忘了紧张,急忙问:“向阳怎么了?她的成绩不好吗?”

  “成绩倒是不错。之前不好,但最近这段时间上升很明显。你虽然不是向阳的家长,但也要上心些。期末的家长会你就没来吧。”老师一阵数落。

  晋安顿时羞愧难当,弯腰行礼:“对不起,我工作太忙了,请不了假……我,我以后……一定尽量来。”

  “工作是做不完的,但是孩子的成长,这段过了就回不来了。”老师还在喋喋不休,晋安垂头丧气的听着,时不时应和一声。她努力回想自己小时候,父母对老师的讨好,但除了低头装孙子,晋安半点都想不起别的来。

  “那边几个!别拉向阳玩!她有病!”老师突然站起身,冲着外面喊了一声。

  晋安心中一个咯噔,急忙回头过去。向阳站在操场上,背对着她们。几个孩子站在她面前,听到老师的喊话,立刻一哄而散,嘴里还在起哄:“哦哦,病孩子,向阳你是个病孩子。你有病去精神病医院啊。”

  其他的孩子顿时大笑起来。晋安扭头看看老师,老师眼也不抬一下,仿佛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可是怎么能习以为常呢?这样的事情……晋安猛地转过头,她朝那些孩子冲过去。她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怒火熊熊燃烧,让她的太阳穴都感觉一跳一跳的痛。

  晋安大步越过向阳的肩膀,她挽着袖子,杀气腾腾。小孩子们见势不好,发出一声喊,四散跑了。晋安咬着下唇,看准之前叫得最欢的那个,就要朝他冲过去。

  但她的手却被握住了。

  晋安回转头。

  向阳抓住她的手臂,朝她摇了摇头。

  那股怒火不仅没有被这个动作安抚,反而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一样。

  “你为什么要拦着我?我是在帮你!”

  向阳只是看着晋安,没有说话,也没有笑。

  没有笑的小姑娘显得冷冰冰的,比平常人更深邃一点的五官让她看上去有点不近人情。

  晋安觉得自己失望透了,她用力的扒拉开向阳的手:“被人欺负是你的事情。我帮你你都不要,那我也没有办法了。”晋安顿了顿,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如果不反抗,你以后会被他们欺负得更惨的。没有人会做你的朋友,也没有人会帮你说话。”

  向阳露出了满不在乎的笑容,她甩了甩自己的小辫子:“本来就没有人是我的朋友,也没有人会帮我说话。”

  晋安愣住了。她其实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从向阳过于粘着她的状态,从之前她偷偷的跟在向阳身后看到的那些,她就隐隐的对这件事有所知觉。但是她没有想到,向阳会以这样的表情和口吻说出这句话。仿佛她真的毫不在意,当然,也毫无畏惧。

  向阳,是一个跟她完全不一样的人啊……

  晋安从没有这样鲜明的感觉到这件事。

  “我的成绩比他们好啊。晋安姐姐。”向阳摇了摇晋安的手臂,露出小女孩软软的撒娇的样子,“以后呢,我也会越来越好。他们只是现在欺负我一下下而已,他们不敢打我的,怕我犯病。所以啊,没什么大不了。”

  直到回到家里,晋安还是有些浑浑噩噩的。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之前那个柔软的,会哭,会说害怕的孩子,现在变成了这样。晋安觉得这样不好,她恐怕到底还是做错了什么,才让这样一个孩子在短短的时间里,变得成熟起来。

  晋安带着这样的疑问,不安又愧疚的度过了这一天。

  第二天,她照常去上班。一进公司门,大家就朝她看过来,晋安眨了眨眼。张章在那头笑。

  “你还没上网看吧?晋安,乱宋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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