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
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到晋安的身上。各种各样的目光,仿佛有各种各样的含义和话语,都同时无声的投注到晋安身上。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晋安觉得局促不安,她的手指紧紧的绞在一起,同时唇也拉成了一条倔强的直线。
没什么了不起的。
放轻松，晋安。
晋安在心里对自己说。大不了，她还可以辞职。不会……不会像以前那样了。晋安挺直了背，她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晋安的无声似乎让王总振奋起来。他挥了一下手,声音里都是伤痛：“我这么看重你，想要好好的栽培你。你呢？你是怎么报答我的？”晋安不说话，王总上前一步，手掌拍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响，“说话！”
晋安抬起了头。她一直是一个腼腆的，不怎么说话的女孩子。就算偶尔说话，也不会看别人的眼睛,总是显得畏缩，好像很好欺负的样子。这还是第一次，王总看到晋安直视着自己。她的眼睛是漂亮的琥珀色,却和平常表现出的畏缩有那么一点不同。
王总皱了皱眉头。晋安的眼神过于平静了。
这一瞬间的神情落到了晋安的眼里。晋安还笑了笑。这确实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虽然从学生到社会,其实很多事情,一直都没有改变过。晋安想,她不想待在这里了。
这个想法给了晋安莫大的勇气。尽管这也许只是一瞬间的冲动。可哪怕是冲动也好,它支撑着晋安不要在令她感觉到恶心的人面前流露出示弱的神情。
“我一直是按照你们的要求来做的。”晋安说。
“胡说！”王总冷笑，“我什么时候说过？”
“我有做备份，每一次改动的需求，日期，谁的要求。在发给美术和程序前，我都有备份。”晋安深吸了口气，她有些庆幸。这也是程立雪当初给她的“秘籍”的一部分。程立雪的工作需要大量和人打交道，吃过亏，自然会注意，她还特别为晋安表明了这一点。
晋安一向是个外表乖顺听话的人，也一直把这点坚持了下来。
王总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竟然还有这种心思，看着她的表情都变了。晋安心里有些打鼓，但她外表却还端着劲，瘫着一张脸，显得很有底气的样子。只有晋安自己知道，她的腿都软了。
不过还能坚持，这样的情况，被逼到不能后退的时候，只能奋勇面对的情况。对晋安来说也是很熟悉了。
在面对于丽的时候是这样。在不得不找工作的时候也是这样。还有曾经少年的时期……晋安露出了自嘲的笑容。她似乎总是这样，随波逐流着，却又不愿意沉到水底。
“够了。晋安是我的直属下属。有什么问题，也该是我这个上司负全责。”
许久后，张章突然开口。他看了晋安一眼，晋安也抬眼看了他一眼。对于张章的话，晋安并没有太多的感激。她只是个小员工，也没有什么值得王总针对她。晋安也想明白了，她就是拿来敲山震虎的，她是山，张章是虎。之前她被王总说的时候，张章并没有站出来为她说话。直到她开始反抗了，张章才站出来。
张章怎么想的，晋安不知道，但晋安确实觉得自己有那么点儿失望。不过话说回来，张章又不是自己的什么人，为什么要站出来帮自己？
王总看到张章站出来，也跟着笑了笑：“我们上去说。”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往会议室走。再没有人理会晋安了。晋安扫了一圈四下，别的人都回过头，周围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这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让她有种莫名其妙的怀念。晋安摇摇头，正打算坐下，看到乐凯悄咪咪的朝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晋安板着脸坐下，看着屏幕发呆。
“王总朝你发难，看来斗争白热化了。”qq里跳出来乐凯这句话。
“跟我没什么关系。”晋安回。
“也是。”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了。王总和张章聊了很久，一直到下班都没有出来。晋安不知道他们说什么，她也不是很在意。晋安按时下班，这条路她已经很熟悉了，走时的时候，还是有种奇奇怪怪的不舍。
快九月了，晚上的时候风会变得凉爽一点，好像终于有了一点秋的意思。向阳还没有开学，总是早早的过来等晋安下班。今天也不例外。两个人碰了头，向阳拉着晋安的手想往地铁走。晋安却突然拉住了向阳：“我们去逛逛吧。”
向阳没有反对，晋安翻了翻手机，拉着她打了个车，直奔后海。不要钱，有水有玩，简直是北京城里难得的好地方了。现在天气还不冷，湖水带来的风吹得人有种懒洋洋的舒服。
“要带口罩吗？”晋安翻了翻自己的包，看到里面还有好几个备用的口罩。
“不用不用，现在的天气才不会感冒的呢。”向阳冲晋安做了个鬼脸。
晋安笑笑，揉揉向阳的头，把她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把脸贴过去蹭了蹭。拥抱能抚平人心理的焦灼，而亲近的人则会给予人面对的勇气。晋安觉得自己好多了，这才放开手。
周边酒吧映着五颜六色的灯光，照得向阳的脸上有点红。晋安没有在意，她拉着向阳的手，两人一起沿着湖水漫步。
铃铃铃，清脆的铃声不时从身边滑过，有些是三轮车，靠人力蹬着，时不时的停下，再听车夫指着某个地方说：“这里就是银锭桥，是燕京小八景之一，古时候可不像现在有这么多高楼大厦，站在桥上可观西山，又名银锭观山。”
游客们露出惊疑的表情，拿着相机啪啪啪的猛拍，这黑灯瞎火的，其实也不知道到底拍了什么。
偶尔的，则是游客或是外国人，骑着租借的自行车，鱼儿一样的从身边穿过，在人群里自由自在的游走。
湖里也有很多船，普通的，或者是装饰得古色古香的。向阳兴奋的拉着晋安：“晋安姐姐看那里。”
晋安看过去，那是个小画舫，船头坐着琵琶女，穿着旗袍，十指如轮，在琴弦上跳动。湖水随风轻柔晃动，倒映着两岸酒吧里的灯火色，红的、黄的、绿的，都沉在湖水里，沉在看着湖水的人的眼中。
耳边传来民谣沧桑的声调，晋安仔细听了听，仿佛讲的是一个男人北漂的痛苦和迷茫，找不到回家的路。
晋安自己也算北漂了。不过她比歌里的人，比绝大多数北漂都要幸运的多。晋安看着探着身子往湖里看的小姑娘，露出温柔的笑容。她在这里收获了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而这个家里，还有个小姑娘，每天都在等着她。如果有一天，她回去得晚了，小姑娘还会出来找她，带着她一起回家。
是幸运，也是幸福。
融融的暖意在心底里流过，她看着向阳紧紧抓住自己的手，也握紧了向阳。
就算是为了这点幸运和幸福，晋安也要下定决心。
向阳身体不好，她们没有走太久，随意找了个地方，打算吃点什么。翻开菜单，30元一杯的饮料，50元一盘的饭菜让小姑娘都忍不住哇了一声。她看着晋安，晋安神色不变，把菜单递了递：“吃吧，不用担心，你吃不了多少的。像小猫一样的胃。”
向阳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她点了菜，晋安没有点自己的，她撑着下巴看着向阳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吃了一会儿，向阳抬头看看晋安，把勺子往晋安那一送：“晋安姐姐也吃。”
晋安想说自己没什么胃口，但想了想，她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把头发夹在耳后，凑过去尝了一口。
“不好吃吧，还这么贵。以后咱们不来了。”小姑娘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点评。晋安笑起来，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吃，小姑娘这是心疼钱。她笑，又觉得有点心酸，伸手去揉小姑娘的头发。
“向阳，你有没有想过高中要读哪里？”晋安问。她不是随口说的，自从向书成死了，向阳读书就自觉起来。就连老师也说了，向阳现在的成绩很好，也很稳。初中是直升的，但是高中不一样，可以考。向阳现在病情稳定，又是个聪明的小姑娘，也很自觉。晋安觉得她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是海淀的户口呀。中关村那边吧，那边的高中都很好。老师说考海淀本区，会有优势。”向阳歪着头想了想，说。晋安笑起来，向阳回答得这么快，看起来应该早就有想法了。
晋安双手托腮，看着向阳，眼睛弯弯的：“那我先去那边工作等你好不好。等你读高中了，我们就可以一起下班回家了。”
向阳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她三两口把饭塞进自己的嘴里咽下：“真的嘛？以后我们每天都可以一起回家了？”
“只要你不嫌弃我打扰你跟朋友们。”晋安回答。
“才不会嫌弃呢！晋安姐姐是最重要的那个！”向阳举起双手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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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了不起的。
放轻松，晋安。
晋安在心里对自己说。大不了，她还可以辞职。不会……不会像以前那样了。晋安挺直了背，她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晋安的无声似乎让王总振奋起来。他挥了一下手,声音里都是伤痛：“我这么看重你，想要好好的栽培你。你呢？你是怎么报答我的？”晋安不说话，王总上前一步，手掌拍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响，“说话！”
晋安抬起了头。她一直是一个腼腆的，不怎么说话的女孩子。就算偶尔说话，也不会看别人的眼睛,总是显得畏缩，好像很好欺负的样子。这还是第一次，王总看到晋安直视着自己。她的眼睛是漂亮的琥珀色,却和平常表现出的畏缩有那么一点不同。
王总皱了皱眉头。晋安的眼神过于平静了。
这一瞬间的神情落到了晋安的眼里。晋安还笑了笑。这确实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虽然从学生到社会,其实很多事情,一直都没有改变过。晋安想,她不想待在这里了。
这个想法给了晋安莫大的勇气。尽管这也许只是一瞬间的冲动。可哪怕是冲动也好,它支撑着晋安不要在令她感觉到恶心的人面前流露出示弱的神情。
“我一直是按照你们的要求来做的。”晋安说。
“胡说！”王总冷笑，“我什么时候说过？”
“我有做备份，每一次改动的需求，日期，谁的要求。在发给美术和程序前，我都有备份。”晋安深吸了口气，她有些庆幸。这也是程立雪当初给她的“秘籍”的一部分。程立雪的工作需要大量和人打交道，吃过亏，自然会注意，她还特别为晋安表明了这一点。
晋安一向是个外表乖顺听话的人，也一直把这点坚持了下来。
王总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竟然还有这种心思，看着她的表情都变了。晋安心里有些打鼓，但她外表却还端着劲，瘫着一张脸，显得很有底气的样子。只有晋安自己知道，她的腿都软了。
不过还能坚持，这样的情况，被逼到不能后退的时候，只能奋勇面对的情况。对晋安来说也是很熟悉了。
在面对于丽的时候是这样。在不得不找工作的时候也是这样。还有曾经少年的时期……晋安露出了自嘲的笑容。她似乎总是这样，随波逐流着，却又不愿意沉到水底。
“够了。晋安是我的直属下属。有什么问题，也该是我这个上司负全责。”
许久后，张章突然开口。他看了晋安一眼，晋安也抬眼看了他一眼。对于张章的话，晋安并没有太多的感激。她只是个小员工，也没有什么值得王总针对她。晋安也想明白了，她就是拿来敲山震虎的，她是山，张章是虎。之前她被王总说的时候，张章并没有站出来为她说话。直到她开始反抗了，张章才站出来。
张章怎么想的，晋安不知道，但晋安确实觉得自己有那么点儿失望。不过话说回来，张章又不是自己的什么人，为什么要站出来帮自己？
王总看到张章站出来，也跟着笑了笑：“我们上去说。”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往会议室走。再没有人理会晋安了。晋安扫了一圈四下，别的人都回过头，周围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这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让她有种莫名其妙的怀念。晋安摇摇头，正打算坐下，看到乐凯悄咪咪的朝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晋安板着脸坐下，看着屏幕发呆。
“王总朝你发难，看来斗争白热化了。”qq里跳出来乐凯这句话。
“跟我没什么关系。”晋安回。
“也是。”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了。王总和张章聊了很久，一直到下班都没有出来。晋安不知道他们说什么，她也不是很在意。晋安按时下班，这条路她已经很熟悉了，走时的时候，还是有种奇奇怪怪的不舍。
快九月了，晚上的时候风会变得凉爽一点，好像终于有了一点秋的意思。向阳还没有开学，总是早早的过来等晋安下班。今天也不例外。两个人碰了头，向阳拉着晋安的手想往地铁走。晋安却突然拉住了向阳：“我们去逛逛吧。”
向阳没有反对，晋安翻了翻手机，拉着她打了个车，直奔后海。不要钱，有水有玩，简直是北京城里难得的好地方了。现在天气还不冷，湖水带来的风吹得人有种懒洋洋的舒服。
“要带口罩吗？”晋安翻了翻自己的包，看到里面还有好几个备用的口罩。
“不用不用，现在的天气才不会感冒的呢。”向阳冲晋安做了个鬼脸。
晋安笑笑，揉揉向阳的头，把她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把脸贴过去蹭了蹭。拥抱能抚平人心理的焦灼，而亲近的人则会给予人面对的勇气。晋安觉得自己好多了，这才放开手。
周边酒吧映着五颜六色的灯光，照得向阳的脸上有点红。晋安没有在意，她拉着向阳的手，两人一起沿着湖水漫步。
铃铃铃，清脆的铃声不时从身边滑过，有些是三轮车，靠人力蹬着，时不时的停下，再听车夫指着某个地方说：“这里就是银锭桥，是燕京小八景之一，古时候可不像现在有这么多高楼大厦，站在桥上可观西山，又名银锭观山。”
游客们露出惊疑的表情，拿着相机啪啪啪的猛拍，这黑灯瞎火的，其实也不知道到底拍了什么。
偶尔的，则是游客或是外国人，骑着租借的自行车，鱼儿一样的从身边穿过，在人群里自由自在的游走。
湖里也有很多船，普通的，或者是装饰得古色古香的。向阳兴奋的拉着晋安：“晋安姐姐看那里。”
晋安看过去，那是个小画舫，船头坐着琵琶女，穿着旗袍，十指如轮，在琴弦上跳动。湖水随风轻柔晃动，倒映着两岸酒吧里的灯火色，红的、黄的、绿的，都沉在湖水里，沉在看着湖水的人的眼中。
耳边传来民谣沧桑的声调，晋安仔细听了听，仿佛讲的是一个男人北漂的痛苦和迷茫，找不到回家的路。
晋安自己也算北漂了。不过她比歌里的人，比绝大多数北漂都要幸运的多。晋安看着探着身子往湖里看的小姑娘，露出温柔的笑容。她在这里收获了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而这个家里，还有个小姑娘，每天都在等着她。如果有一天，她回去得晚了，小姑娘还会出来找她，带着她一起回家。
是幸运，也是幸福。
融融的暖意在心底里流过，她看着向阳紧紧抓住自己的手，也握紧了向阳。
就算是为了这点幸运和幸福，晋安也要下定决心。
向阳身体不好，她们没有走太久，随意找了个地方，打算吃点什么。翻开菜单，30元一杯的饮料，50元一盘的饭菜让小姑娘都忍不住哇了一声。她看着晋安，晋安神色不变，把菜单递了递：“吃吧，不用担心，你吃不了多少的。像小猫一样的胃。”
向阳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她点了菜，晋安没有点自己的，她撑着下巴看着向阳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吃了一会儿，向阳抬头看看晋安，把勺子往晋安那一送：“晋安姐姐也吃。”
晋安想说自己没什么胃口，但想了想，她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把头发夹在耳后，凑过去尝了一口。
“不好吃吧，还这么贵。以后咱们不来了。”小姑娘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点评。晋安笑起来，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吃，小姑娘这是心疼钱。她笑，又觉得有点心酸，伸手去揉小姑娘的头发。
“向阳，你有没有想过高中要读哪里？”晋安问。她不是随口说的，自从向书成死了，向阳读书就自觉起来。就连老师也说了，向阳现在的成绩很好，也很稳。初中是直升的，但是高中不一样，可以考。向阳现在病情稳定，又是个聪明的小姑娘，也很自觉。晋安觉得她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是海淀的户口呀。中关村那边吧，那边的高中都很好。老师说考海淀本区，会有优势。”向阳歪着头想了想，说。晋安笑起来，向阳回答得这么快，看起来应该早就有想法了。
晋安双手托腮，看着向阳，眼睛弯弯的：“那我先去那边工作等你好不好。等你读高中了，我们就可以一起下班回家了。”
向阳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她三两口把饭塞进自己的嘴里咽下：“真的嘛？以后我们每天都可以一起回家了？”
“只要你不嫌弃我打扰你跟朋友们。”晋安回答。
“才不会嫌弃呢！晋安姐姐是最重要的那个！”向阳举起双手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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