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_血色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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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为了成全她。

  这不是遂了她的愿么?为何心里会如此难受,连吸一口气都觉得寒冷。

  咬咬牙,顶着密匝匝的雨点,开始跑。

  一步……二步……三步……滑到!爬起来,继续——一步……二步……三步……四步……再次滑到!满身的泥,还是封不住骨子里的疼。

  繁韵没有哭,因为天在替她难过。那雨,便是她的泪。只是不知为何要难过,可她就是难过。每跑一步,脑子就不觉想到他曾说过的一句话。忽然,她开始害怕。怕一夜的路不够长,跑完了,就没有话可想。那样是否就意味着——结束?

  而园子外面,一道清冷的身影伫立雨中。许久没有移动。

  闪电划亮了夜空,光源是那般刺眼。奈何,始终无法驱走他心底的阴霾。

  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站在这里,像个傻瓜般淋着雨,远远望着一个不值得关注的女人。亲见她跌倒再爬起,浑身泥泞,疲惫不堪的满园奔跑。他的心,也随着她一跌一倒而一紧一收。

  何必如此。她并不值得。

  奈何她就像条剪不断,扯不掉的红线;无论怎么挣扎,线只会越绑越紧,直到窒息。

  这就是命运么?

  注定他抗拒不了的命运?

  突然她摔倒了,没有再站起来。

  终于,他无法再袖手旁观。可怜坚持不到一夜的原则,彻底抛诸脑后。一个快步,及时挡住了快要砸在她背上的枪杆子。

  抱起来才知道,她因体力不济,晕了过去。

  看着她被泥巴覆盖的脸,经雨水冲刷,却是煞白得骇人!

  不自觉,他的心又抽痛起来。

  什么恩怨情仇,什么国仇家恨,去他妈的!爱就是爱了!怕什么?!

  ※※※※

  所幸繁韵并没有在反复的跌倒中小产,只是因血糖过低才昏厥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是睡在宇田雅治的床上,而他本人则靠在床边的椅上睡了一晚。手里牢牢攥着的,是她的手。

  繁韵努力回想,也不记得自己晕倒时他曾出现过。但不可否认,睁眼看见他的那霎,心里有些许喜悦。可再一定眼,那份喜悦便沉入谷底,化作了悲愤。

  手一抽,离开了他的掌握。这一动,却唤醒了他。

  他抬起头,惺忪的眼眸懒洋洋望着她。忽而一笑,却是从未见过的纯粹。

  “醒了?那就是没事了。”

  他的笑令繁韵迷惑。她偏过头,不敢直望过去。

  “不用对我这么好。”

  “那就对你坏点吧。”他不以为然的浅笑,仿佛一点不受昨天事情的影响。

  繁韵不解,觉得他实在反复无常。再望过去,他已起身离开,从书房出来,穿的不再是军装,而是平民百姓的打扮。

  他这是要干什么?繁韵愈发困惑。刚下床,一件粉蓝粗布的女装便丢在她旁边。

  “穿上吧。带你去个地方。”宇田雅治一边说,一边拉平衣角,转身离开房间。

  繁韵摸着衣衫,着实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横竖都落在他手里,有什么好顾虑的。麻利换好衣服,走出寝室。

  两人互看了对方的打扮,心想:如果不是身份使然,或许作名普通百姓更好吧。

  可是谁也没有多说,憋在心里,深深的。

  没有专用轿车,也没有随从保护,宇田雅治牵着她,用一般老百姓常用的方式——步行。

  几次她想挣脱他的手,可就是甩不开。原本她还打算趁此良机逃出他的魔掌,终究因为或多或少的原因而夭折。

  无奈,只好同他一起走街串巷,周旋到底。

  “你到底想去哪里?”繁韵感觉他根本就是在胡同里绕弯子,走来走去都是一个地方。不耐烦的责问,倒惹来他一脸笑意,轻佻万分。

  “是啊。”他凑到她脸侧,笑容都夹带着邪气。“怎么忘了你是本地人呢?坐车惯了,济仁医院是在这边吗?”

  “在那边。”没好气的回话,不到一秒就后悔。她真该把他引去游击队员汇集的地方。

  然而已无机会,正确路线他已经记起来了。

  济仁医院就在眼前,可是来这里又为了什么?繁韵没问,直接跟着他走进妇科。经过婴儿房时,新生儿的啼哭留住了她匆匆掠过的脚步。瞧着这些可爱的婴孩,各个白白胖胖,乱挥动着手脚煞是可爱。有几个睁开眼睛的,那乌黑发亮的眸子,清澈得不染一丝尘埃。亮晶晶的眼珠,滴溜转着,对外界一切都分外好奇。

  如果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精灵,或许再多的苦,都不算什么吧。

  繁韵悄然叹息,丝毫变化都落入宇田雅治眼里。女人,果然是母性十足。否则,他也不会带她来这里了。比起使馆冷冰冰的军医,这里更有说服力。

  不容她多看,他拽住人直往医务室走。

  一名四十来岁的女医生正埋头看资料,见来了一对年轻夫妻连忙扬起脸,笑盈盈的问道:

  “坐吧。怎么,哪里不舒服吗?”女医生望着繁韵,以为她问诊。

  繁韵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宇田雅治代她说:“我妻子怀孕了。”

  一听见这个称谓,繁韵惊讶的回头看他。只见他满脸笑容,和善得不似同一个人。

  “那可是好事啊!几个月了?看她肚子平坦,估计不超过三个月吧?头三个月可得好好保重。”女医生一派和颜悦色,比当事人还高兴。

  “可我妻子不打算生养,所以带她来医院打掉。”宇田雅治轻轻松松的一句话,顿时卷起千层浪。女医生脸一板,正色地批评这位‘不负责任’的母亲。

  “开玩笑啊!好端端的,怎么能扼杀一个生命啊!好歹是你的孩子,掉下来都是一块肉,哪能不疼?生活怎么艰苦都好,孩子可是无辜的。你们既然孕育了他,自然就得给他未来,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人命岂是一句话就解决的?!别说我不肯跟你作这折寿的事,换作别的医生都不肯的。身为人母,怎么可以如此不负责任?孩子有什么罪过,非得替你们大人承担过错?”

  女医生滔滔不绝的批斗,说得繁韵脸都红了。宇田雅治事不关己,只充当看客。

  好半天,医生责备完了,他才领着繁韵离开。瞧她垂头丧气,不停瞟向婴儿房的孩子,心知此番果真没有白来。

  可一出院门,他发觉秘密保护他的宪兵不见了踪影。正纳闷,一转弯,赫然发现门口停了使馆的轿车,一排曰本宪兵整齐的战在车旁,显然是等着他。而那些保护他的士兵,也都被叫到大部队中。山本一弯腰,所有宪兵也随之点头,集体恭敬大声叫道:

  “请宇田少将即刻赶回使馆!”

  气氛不对劲,宇田雅治已经预感出了变故。他下意识握紧繁韵的手,从容进入车内。而他严肃的脸色,也令繁韵感觉到可能出大事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他会如此紧张。

  结果正如宇田雅治预料的一般,使馆确实出了大变故。

  一进门,站在大厅瞻仰天皇画像的威严男人便转过身来。投射而来的目光,凛冽如冰。瞅见宇田雅治和那坏事的女人双手交握,浑身中国下等人的装扮,顿时怒不可遏。一掌拍在桌上,胸前那一大排勋章,也呐喊助威般随之震动,睥睨着眼前这对罪不可恕的荒唐男女。

  宇田雅治倏地放开繁韵的手,必恭必敬的鞠躬。

  “父亲大人!”

  宇田昭一并不理会,上前就是一掌重重扇在儿子脸上。

  "混帐东西!"这暴喝的一句,令宇田雅治头深埋,不敢悖逆。

  想他宇田昭一身居军事保护院总裁高位,倍受天皇信任,获得了军人所追求的一切。这胸前的旭曰勋章,端云勋章等等荣耀,无一不应证着宇田家族位高权重,显赫一方。正因此,他才更无法纵容任何一个微小错误的发生。

  本以为雅治是自己未来的寄托,所以才放心将他放入最前线的部队。怎知他却在立功的同时也作出令宇田家族蒙羞,有损声威的丑事。

  怒视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见他垂首不语以为是认罪,便将所有怨气转移到旁边那个坏事的中国女人身上。

  手一挥,周围的宪兵立刻将繁韵抓住。朝她后膝暗踢,迫使她跪下来。繁韵刚欲张口,宇田昭一身边的近卫便掴掌封住她的嘴。

  宇田雅治瞧她嘴角都被扇出血水来,纵身挡在她面前。

  这下子,宇田昭一彻底被激怒。抬腕又是一掌,愤然批在宇田雅治右颊上。

  "混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偏袒这下贱女人!想让宇田家族名誉扫地吗?!

  "父亲大人请息怒。这与她无关,是我的过错。"宇田雅治表现得越谦卑,反射到宇田昭一眼里无疑就是违抗。

  他无法忍受儿子的转变,尤其是为个战败国的女人!

  "与她无关?你知道自己都干下了什么祸事吗!天皇陛下念你在武汉会战中立下战功,又将汉口管治得有条不紊,本来这个月初就要赏赐你。结果有人密奏田中私扣敬献天皇的珍品,你身为一同集资的人却知情不报,故意隐瞒。调查时,田中将责任推说成是你与他小妾的勾当,他事先并不知情。而且还抖出你在汉口与这个女人干下的荒唐事!现在田中的小妾畏罪自杀,已死无对证。陛下虽然没有明里表态,但私地下已经将为父呵责了一番。念及你有军务在身,待战后回东京再作惩罚。而今你非但不专心研究军情,多立战功,反而还继续与坏事的下等女人厮混!这等没分寸,你也配称是帝国的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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